婦女第一次讀聖經時可能會懷疑〈約伯記〉是否值得她花時間閱讀,因為這本書似乎屬於男性掌管發言權的書中的其中一本。事實上,書中的女性在做了唯一評論後,就被勒令閉嘴,她的發言被批評為愚蠢不堪。然而,婦女如果忽略〈約伯記〉,是犯了嚴重的錯誤。當婦女細讀這本書,會發現一些令人驚奇的事情。約伯和他的朋友所辯論的議題,涵蓋婦女神學在近幾年所列舉的重要議題,諸如個人經驗作為宗教洞見的來源的重要性;對傳統上帝形像的批評;和人的實存及整個創造的關係。 第一章提到撒但因約伯完美的性格而對上帝提出挑戰。我們不要把這裡的撒但和後期猶太教跟基督教中魔鬼的形像混淆,在〈約伯記〉中,撒但是上帝天上法庭裡的一員,他的功能就像檢察官。撒但質疑約伯敬虔的動機,認為約伯會敬虔是因為上帝祝福他的生活;如果他一切的祝福被突然奪走,他將會咒詛上帝。為了判定約伯敬虔的動機,上帝允許兩種災難降臨在約伯身上,就是喪失財產、孩子,及健康。上帝和撒但以約伯的利益下賭注的這個觀念,當然是非常可惡,不過把本書棄之如敝屣,將遺漏一個重要的經驗。〈約伯記〉像一個比喻,它述說一個沒有修飾的可惡故事,目的是要把讀者的觀點轉移,並重新校正。 本書最初的問題為是否有無私的敬虔。從第一和二章中約伯的行為和回應,似乎確定他所表現的敬虔不是?了求回報。但是一旦他的朋友到達,約伯用悲痛的語氣咒詛他的生日,來打破他們充滿同情的沉默後,這個問題馬上就變得複雜起來。雖然他們都不曉得天上發生的事情,但約伯和他的三個朋友都認定他的不幸來自上帝。他的朋友把約伯的受難理解為上帝的懲罰或磨鍊。不管是哪個原因,他們都催促他悔改和謙卑下來;他們也向他保證,如果他以信賴的態度轉向上帝,上帝會使他得回以往的一切。不過,約伯認為他沒有犯任何該遭致這種懲罰的過錯,所以不接受他們的勸告;他認為認錯傷害了自己的正直。由於他沒有犯錯,但卻受苦,所以只有一個結論,就是臨到他身上的事情是項大錯誤;或者是上帝不是位公正的上帝,而是位如惡魔般的暴君。本書的開始是質詢人虔誠的動機;接著透過約伯銳不可擋的言論,本書反而變成在檢視上帝的屬性。但是上帝對約伯的回應再一次重擬議題,挑戰約伯和他的朋友,以此作為他們辯論的基礎,並提供一個徹底不同的上帝、創造,和人實存的模型。 〈約伯記〉中的女性 雖然女性只佔本書「極為微小的部份」,但讀者和註釋學者卻對約伯的女兒和妻子非常感興趣。約伯的女兒在家庭裡的地位似乎比一般古代以色列人女兒的地位來得高。這可能是作者在表達和約伯相關的每件事情都有特殊本質。敘事者在提到約伯七個兒子舉行筵席時,特別說到這些兒子邀請三個姊妹參加筵席(1:5)。更令人感興趣的是約伯在災難後又生的三個女兒,敘事者幫她們取名為耶米瑪(「鴿子」),基洗亞(「肉桂」),和基連˙哈樸(「用來畫眉的小化妝盒子」)。作者不僅描述她們異常美麗,而且提到約伯讓她們和兄弟同分產業(42:14~15)。作者特別提到她們的產業,表示這不是一般的習俗,因此詮釋者對作者為何提到女兒的產業感到好奇。西元前第一世紀的猶太著作the Testament of Job猜測,約伯把金黃色的飾帶給了女兒,上有神祕的特質,可以讓她們理解並說天使的話語。 然而,女性角色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約伯的妻子。她語中帶刺,挑釁地對約伯說:「你到現在還持守你的忠誠嗎?為什麼不咒罵上帝,然後去死?」(2:9)她的話和上帝對約伯的評估一致,就是約伯是位持守忠誠的人(2:3b);但她催促約伯去做的事會結束這場競賽,讓撒但得勝(2:5)。她的話中有個模糊之處,很少人注意到,就是和主題相關、很重要的一個詞彙「忠誠」。「忠誠」(tummah)這個詞彙說明一個人的言行完全符合道德和宗教的標準(公義),此人的人格完全誠實,不帶虛假。約伯的妻子的問題暗示著「忠誠」這個詞彙的張力。我們可以從兩方面來了解她的問題。我們可以這樣理解她:「你仍持守你的忠誠(公義)嗎?看你遭遇了什麼事?放棄吧,上帝已經放棄你了。咒罵上帝,然後死了吧。」但是,我們也可以這樣了解:「你仍然持守你的忠誠(誠實)嗎?如果是的話,保持它,並說出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在你死之前咒罵上帝。」不管約伯如何了解她的話,在他的回答中,他用很強烈的字眼批評她,這個回答讓古代和現代的註釋學者都用同樣的語調來評估她。 古代和現代的學者中有時有人會用同情的態度解釋她的動機。七十士譯本讓她講了較長的話,在談話中她感性地說到約伯和自己的苦難,而在the Tesatament of Job中,她是個值得同情的人物,該書生動地描述她告訴患病的丈夫她自己的苦難和恥辱。然而,即使如此,她仍然只是約伯的背景,需要約伯來改正她的想法。為了讓人同情約伯的妻子,古代的作家和現代的註釋學者都試著保護她,讓她的話顯得「可以原諒」,但結論卻往往是她的話不重要。這種方式忽略了約伯的妻子在約伯未留心時就已發現無辜受難所產生的神學問題,一是無辜和忠誠之間的衝突,一是上帝的美善的問題,這兩個問題正是約伯在後面的章節苦苦掙扎的議題。 約伯的妻子的誠實和宗教上的激進並沒有完全被忽略,至少現代文學在重寫約伯的故事時沒有忽略這兩者。Robert Frost(Masque of Reason)把她描寫成尖銳但精明的女性主義前驅,他把她命名為推雅推喇,藉此暗示她的「異端」的立場;約翰的對手「耶洗碧」就是來自推雅推喇(參〈啟示錄2:20~25〉)。在原始希伯來文的〈約伯記〉和許多重述的故事中,約伯的妻子是個不起眼的女性,她的話引起防衛性的譴責,但是她的見解是個刺激,破壞舊有的志得意滿。 個人經驗與對傳統的批評 有趣的是,約伯對妻子的斥責是他沉默一段時間之前所說的最後一段話。很明顯的,約伯並不曉得他的三個朋友在場,他們已經抵達,要來安慰他,所以他沉默地坐了七天。當他終於在第三章說話後,他的話與他妻子的話相當雷同。雖然他沒有真的咒詛上帝,但他咒詛生日;雖然他沒有死亡,但他期待著死亡。在接下來的章節,他堅持自己的忠誠,也就是他的正義和誠實;他憤怒,並說出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話,令他妻子困擾的問題,現在變成他自己的問題。一個諷刺的逆轉是約伯的話刺激了他的朋友,引來他們防衛性的反應,他們斥責他,正如他過去斥責妻子。他們要喚回他的理智,回到社群所承襲和接受的傳統中。約伯的朋友的回應有各種形式,但大多圍繞在一個主題。 女性主義者對〈約伯記〉感興趣的地方是,他的朋友認為對的,並相信和肯定的權威的來源。他們訴諸於常識,也就是「每個人」都曉得的事(「想一想,有哪一個無辜的人喪亡?」4:7),認為他們的看法和約伯一樣(「約伯啊,這是我們所觀察的真理;為了你的好處,你應該採納。」5:27)。這些朋友用傳統的力量支持自己的主張,甚至提起短暫的啟示權威(4:13~16)。這些朋友的權威的來源有力量,不容小覷。那麼,約伯從何處找到基礎與他們對抗呢?雖然他的主張既有深度,又多變化,但是他只根據一個基本的理由,就是自身的經驗。他曉得朋友的常識和傳統,但他們的理性與所得到的啟示與他自己的經驗不一致。對約伯而言,堅持自己的忠誠表示他確信自己經驗的有效性和權威,即使這經驗似乎不符合世上所認定的真理。 婦女對約伯和朋友之間的爭執會感到很熟悉。社會上認為是標準的東西,包括最高價值、對人本質的理想、對上帝的觀念等,大部分都根據男性的經驗來建立,當婦女發現自己的經驗和這些標準不一致,或這些標準無法充分描述她們的經驗時,經常被迫貶低自己的經驗。婦女的生活若不符合男性經驗的模式時,婦女經常被斷定為有缺陷或較劣等。女性主義者的工作之一就是鼓勵婦女持守自己真實的經驗。 約伯和朋友當然不是在爭辯男性與女性的經驗;但對女性主義者來說,重要的是本書清楚地提出不同權威的來源的問題,並且承認個人經驗的重要性,批判既有的傳統。雖然約伯本身的觀點並不完全,需要接受改正,但是,最後受到責備的是那些朋友,而非約伯(42:7)。 資料來源:Carol A. Newsom,林明貞譯,收錄於《婦女聖經註釋——舊約》,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婦女事工委員會,2003年。 問題思考: 1. 〈約伯記〉幾乎都是男性在發言,過去妳是否認為〈約伯記〉不值得以女性的觀點深入討論?在讀完本文後,妳的看法有無改變?本文作者認為,我們可以從什麼樣的婦女眼光來看〈約伯記〉? 2. 本文作者提到,約伯受難之後又生的三個女兒與兄弟共分產業,在以色列傳統中這是不尋常的事情,妳如何看待這件不尋常的事情? 3. 妳認為女性的想法、表現或發言,是否經常被視為不如男性?這時,身為女性的妳會如何回應? 4. 台灣人聚餐吃飯時,喜歡圍著圓桌,這時通常由女性來為男性添飯或分食,妳如何看待這種「習慣」?在主動地謙卑服事「人」(不一定是男人)與被動地被人期待來服事(這種事情本來就該女人來做)之間,妳會如何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