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我,每主日必走兩三公里,和家人帶著一小包米到教會參加主日學、禮拜。中午在教會吃大鍋粥,下午禮拜完再走回家。每晚吃完晚餐,也必在阿公帶領下做完家庭禮拜,才可去寫作業。
初入都市求學時,遇見現今的先生。記得結婚當天晚上客人都走了,婆婆就拿著一疊紅包告訴我:「這是妳們的朋友給妳們的賀禮,妳要記下,將來妳們自己要給人家回禮,現今妳們組成新家庭,從今自己要經濟獨立,不再靠父母支援,記好每件收支,願上帝賜福妳們。」就這樣我踏入了人生的另一階段。
有一次娘家媽媽帶著自己養的雞到台南看我,婆婆知道了怕我不會殺雞,忙著要拿去市場給人宰殺,當她來時我已經把殺雞拔毛都處理好了,她驚訝地說:「妳怎麼會殺雞拔毛?」我說我們鄉下都這樣處理的。
才德婦人
婆婆出生於民國六年,是個學識豐富、見識廣、開朗的才德婦人。在與她聊天當中,她常提起她小時候,白天忙做農事,晚上做完家庭禮拜,父親就教她們兄弟姊妹用台語背誦四書五經、三字經、唐詩、千家詩。媽媽就教她們姊妹刺繡、打毛線衣、做衣服,我覺得比現今的學校教育更實際。
婆婆結婚後幫忙公公的事業,接觸許多患者,常傾聽等待診療的患者談家務事,就用神的慈愛款待他們。公公每見患者家境不好,不是半價就是免費,因此贏得患者的敬重。從婆婆的談吐中我看見神的榮美在她身上發光,婆婆常告訴我,女人要柔順像水,我起先不明白為何她會如此告訴我,她也沒說清楚細節。後來我生下孩子為了許多不同的看法和先生爭執,才慢慢體會婆婆這句話的涵義。
婆婆的記性很好,常常背念聖詩(不是用唱的)、聖經、啟應文。你問她聖詩第幾首,她馬上倒背如流給你聽,她不但會唱也會背念,讓我實在佩服,我很少遇見像她這樣背聖詩的人。
公公二十幾年前回到天家,婆婆和四叔一起住,因四叔遵照公公的心願繼承診所,診所是公公和婆婆白手起家建立的。雖然先生四兄弟每人家中都為公公婆婆留住一房,但婆婆捨不得離開親手建立、有感情的診所,四叔亦寬宏大量地體恤大哥(我先生)奉獻給主用,代替我們照顧婆婆沒有怨言,真要感謝四叔的恩情,願主賜福四叔全家。
愛主僕人
婆婆和公公在七十歲時,就將他們準備的遺照送給四兄弟,每家都有,並且告訴我們,當他們回天家時,無論幾歲,都要用這遺照。不知是否有預感,後來公公中風回天家。每晚婆婆都自己一個人在房間晚禱(四叔忙於診所),每次去找婆婆時,若超過晚上八點半就不敢去探訪她,因她要準備就寢前的晚禱。有一次有急事去找她,她告訴我,她剛結束晚禱,她每次都會用舊聖詩369首做她結束的禱告,然後就背給我聽。回來我告訴先生,先生馬上翻開369首細讀內容,發覺是首很美的禱告詞,於是先生也開始學婆婆背起聖詩來,也幫助了許多失眠的會友用此首聖詩當睡前的禱告。
婆婆年紀大時,每主日下午,只要先生有空都會載著婆婆去台南近郊的教會參觀,因婆婆說她有奉獻的教會不知在何處?她想去看看,所以就載著她一方面兜風,一方面讓她看她想看的教會。一間間的拜訪,若遇到駐堂牧師在,離開前都會為駐堂牧師祝福禱告,拿著紅包塞在駐堂牧師口袋裡,婆婆真是愛主的僕人,是我學習的對象。
智慧養生
有一天四叔拿著四張紙給每一兄弟一張,內容是婆婆要他記下:不急救、不插管、不氣切、只吃醫生開的藥,若能好起來是神留給她生命,若不好就讓主接她回去,她已準備好了,希望四兄弟各自保有一份。先生看了之後,就說可到新樓醫院填寫申請書,在健保卡上就會註明,任何人看見都不能急救,照著所申請的辦理,任何人都不得有異議,我們就這樣到醫院辦理。
有一天四叔打電話告訴我們,婆婆發燒給醫生看,醫生說不用住院,所以回家休息。我和我先生趕過去,婆婆有點累,微微發燒,她說可能感冒休息就好。每天我陪著她,平常她會坐著與我聊東聊西,這次她說她躺著較舒服。我們聊她小時的情景,她告訴我,她的外公是漢醫,所以她也學了些平常保養的漢藥方,只要身體稍微不舒服,自己就去漢藥店抓藥回來自己煎藥吃。也告訴我不要吃冰,冰對身體不好,看她自己都喝溫開水。雖然她看我們吃冰淇淋會告誡我們,但看我們吃得津津有味,要給她吃一口,她都笑著搖頭,不再說什麼,不想讓我們掃興。她也常告訴我脖子要保暖,較不易感冒,難怪她常圍著絲巾,一方面當裝飾,一方面保暖,真有智慧!
安詳回天家
漸漸地婆婆每況愈下,愈來愈衰弱,但精神仍很好,躺著比坐著舒服,聊天中她告訴我,回天家時她要唱哪首詩,哪幾節經節都寫好了,不用麻煩駐堂牧師,因駐堂牧師要處理許多教會事工及會友的事很忙。婆婆要先生為她禱告,求神早點帶她回天家,先生沒照她的意思禱告,她就問先生為何沒求神早點帶她回天家?因她都準備好了。先生說:「我雖然是牧師,不能命令神,只求神照祂豐盛的慈愛,照神的時間接妳回去,神有接妳回去的時間,妳感謝神,預備心就好。」婆婆才沒一再要求先生為她禱告早點回天家。
婆婆回天家的前一天晚上,拉著先生的手蹣跚地走到衣櫃前,指著一套衣服說:我要穿這件衣服(我們都知道她的意思),還拿著一包東西交給先生說:「這包是給教會的。」孩子、孫子們都到婆婆床前,婆婆還給每個人祝福禱告。
隔天早上六點多,四叔打電話來說,婆婆已昏迷,我們都趕過去,看見婆婆睡得很安詳,微微用口呼吸,到中午一點十分,她在先生及家人面前吐了一口氣,就這樣走完人生九十三年的歲月,被神接回天家。雖然我們不捨,但我們都知道神的美意,有一天我們會在天上再相聚,只是她比我們先走一步!
八八風災當天,風雨交加,辦完告別式,到處積水,我們去拿骨灰罐時,火葬場的人告訴我們:只有你們是完成的,其他三個火化的都只完成一半,都被風雨打斷了。感謝主!先生覺得暴風雨中要完成安葬(和公公一起)不妥,所以將骨灰帶回放在先生書房中,擇日再安葬。
感謝神!婆婆雖然回到天父身邊,但她的一生留給我的印象與影響是永不抹滅的,算算約四十年的相聚年日,我受她的薰陶非筆墨可形容,願我們能跟隨她美好的腳蹤,榮神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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