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一個世紀欲結束ê時，春天，我佇巴黎看見一隻白象，用溫柔憂傷ê 目睭送我進入新時代。

彼時，阿爸koh 一擺面對換頭路ê過渡期，決心到歐洲行行—leh，看朋友，mah來看t?德國讀冊ê我。

 他來，h?o我歡喜，mah h?o我會緊張。因為分別足濟冬，忽然間欲來日日鬥陣，互相ê期待是m?是會過頭kuân？互相ê瞭解是m?是tio?h更新？我離開厝已經真久，生命內ê困頓kap歡喜，bu?時常分享予長輩知影，阿爸生命內ê風湧kap內在ê爭戰，阮作小輩mah無一定看會見。我連絡，我失眠，來來去去收集資料，計畫旅行。

策略是去遠遠、生疏、精彩ê所在，將精神kap體力用t?觀看、謳咾kap揣路。我招他作夥來去巴黎，因為阿爸大學時代學過法語，會當替我壯膽，來經驗kap觀看此ê充滿故事ê大都市。

T?往巴黎ê火車頂，窗仔外春天ê景緻一幕一幕流過。我唸詩h?o 阿爸聽。里爾克（Rainer Maria Rilke）ê 詩句浮現t?我ê心中。里爾克藉巴黎盧森堡公園內面遊樂場ê囡仔坐「轉踅柴馬」（Carousel）ê情景來描寫人生：

「天棚kap天棚ê蔭影下

一直踅á踅

彩色ê馬á 對庄腳來

故鄉毀滅ê 時期逼近lah

雖然有ê著拖車受折磨

逐隻表情攏勇敢

ㄧ隻紅色獅á橫霸霸隨in踅

不時一隻白象踅過來」

此首詩有三四段，隔歸行，就會koh出現「不時一隻白象踅過來（Dann und wann ein weisser Elephant）」此句。好親像咱企佇遐在看「轉踅柴馬」運轉，看大人囡仔坐佇馬頂，或是馬車內，逐款色彩流動，細漢囡仔緊張ê面，暫時較贏驚惶ê時，放心快樂ê面，攏對咱的面前閃過。然後，t?色彩豐富的車馬中間，佇面腔驚人的大隻獅ê邊仔，會出現一隻純白的象，稀罕，安靜，溫柔。牠是此場看起來無窮盡ê轉踅中間一個安靜的點，是閃過咱ê面前ê歡喜笑容。

白象過來，白象過去，無法度抓著，無法度停落來，總是牠總會koh出現。

我給阿爸講，到巴黎，咱著來去盧森堡公園散步，看人坐「轉踅柴馬」在???。阿爸講，他去什麼所在攏好，會當去到巴黎就心滿意足。

阮蹛t?一個差會ê宿舍，簡單樸素，清潔通風。來來去去ê人攏真客氣，講話溫柔細聲，法語本來就好聽，佇此款的環境感覺此ê語言真正嫷。早起時t?大廳用餐，有少年學生送新烘ê pháng過來，一大碗ê牛奶咖啡。阮學仝桌的人，將lo-lo ê pháng浸t?牛奶咖啡內來食。一路過頭歡喜，過頭緊張，t?此個有修道院氣氛ê所在，阮ê心靜落來。

總是巴黎無法度互人甘願安靜。三日中間，想欲看足濟所在：羅浮宮、聖母院、香榭麗舍、賽納河畔舊冊店、羅丹博物館、龐畢度中心，我猶想beh看去蒙馬特ê墓園，想beh看市民ê生活，想beh 追揣小條街巷內忽然出現ê詩意。

所以來來去去，到尾阮無去盧森堡公園。手捧黃昏t?聖母院小島買來，燒燒ê 栗子，坐佇河邊，阿爸問我是m?是會遺憾。其實，我的心靈已經真飽足，會當安呢自在與阿爸作夥散步，透過他對色彩線條ê 敏感度觀看此個城市，真正快樂。我並無需要去追求自己ê里爾克，自己ê白象。

不過，白象猶是出現lah。

蒙馬特親像白糖霜起ê聖心堂，以及充滿彼區ê詩人畫圖家ê傳說，是阮最後一工ê 行程。慢慢散步爬上彼個小山崙，厝鳥仔歸群飛起來ê廣場，竟然嘛有一座「轉踅柴馬」，稍寡現代化，用金熾熾ê電火球裝飾。不過，馬á真正用柴刻，所漆的色彩嘛有古雅ê趣味。透中晝，只有兩個細漢囡仔騎佇馬頂，一位女士佇邊仔照顧。有音樂在奏，歸座裝置慢慢在轉。馬á昇高降低，帶著緊張ê囡仔踅過去。後面一隻白色的象，牠有溫柔ê目睭。

「就án-ni 越踅越緊beh結束

只有轉踅並無目標

紅色青色kap灰色ê形體

猶未成形就成做過去

T?未赴喘氣ê瞬間

一個笑面就近我

向此場轉踅ê遊戲

發出短短幸福ê笑」

彼時幸福的笑，直直陪伴我到今日。

        圖說：蒙馬特ê聖心堂。（攝影：陳煒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