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基督教藝術神學
2009年當我還在陽明山上的台灣神學院讀書時,我志願為學校的教堂設計一套復活節期的旗幟。在構思信仰團體可以接受的標誌和符號的過程當中,除了採用如鴿子或百合等傳統的基督教象徵之外,我也試圖將教堂本身的東方式屋簷融入當代處境,增添創意的本地元素。這段教會藝術的創作和反思的經驗,是我開始探索何為基督教藝術神學的一個重要的啟蒙點。
無論是新教或是天主教傳統,為「基督教藝術」的內容和形式作出定義,仍舊是今日的基督徒所必須面對的課題。由於早期教會「圖像論爭」反對宗教人物聖像的歷史因素,新教的神學家們掛慮圖像的濫用可能會分散會眾的注意力,而經文亦對圖像運用的論點各自提供支持或反對的論據。此外,世界充滿各式象徵符號,易使我們耽溺於感官主義的享樂。但對於加爾文來說,所有藝術為從上帝而來的恩賜,藝術的目的在於榮耀上帝,並提升人類生活,反映出上帝的目的和存有。他亦主張藝術肩負
崇高的使命,那就是向人類揭示比這敗壞世界更加真實的世界。
當代新教神學家威廉德尼斯(William Dyrness)認為,神學反思可以被理解為是對於指引我們思想和行動的委身,來進行描述和命名的實踐。而藝術家們在創作的過程中,無論有無意識否,基本上亦具備其對作品內涵的委身和承諾,期許作品能夠更深入地反映出自己所理解的世界。由此看來,藝術創作與神學反思,同樣具有人類對現實處境做出反省批判的潛在能力。
道成肉身的藝術神學
基督信仰最基本的理解和宣告之一便是道成肉身(incarnation),耶穌基督神的兒子以人的形式進入這個世界。這不僅是上帝愛的旨意,亦是上帝和受造界的關係。在東正教的視覺傳統中,道成肉身的神學表現在對於神聖空間的重視,特別是在教堂建築和由基督或聖人組成的聖像畫所妝點的牆面。信徒們相信聖像畫是進入神聖的窗口,透過聖像中的人物故事顯明神聖的臨在,基督道成肉身住在我們當中,榮耀親臨人間,引領會眾進入屬天的敬拜 。
在天主教傳統當中,上帝創造中的持續存有奠基於道成肉身。神學家巴爾塔薩 (Hans Urs von Balthasar) 認為,上帝的道成肉身使受造界趨於完美,耶穌以人的歷史性存在,作為表達上帝的工具,人類的生命可以此基督的形格見證上帝的榮耀和聖潔之美。因著教會是基督的身體,透過聚集、聖言、聖餐、差遣等四大結構的禮儀,基
督臨在公眾的合一敬拜 。敬拜空間中節期性藝術的運用,必需連結個人對公眾敬拜的回應,而非僅止於敬虔的佈置。
新教傳統中,教會扮演僕人的角色,由擔負傳福音使命的會眾所組成,一同在信仰中成長。透過以藝術慶祝教會節期,加強具故事結構的敬拜,或追求與神聖者的直接會遇。視覺藝術經常運用於基督教教育,例如主日學教材海報和個人的靈修生活,亦可運用藝術於妝點教堂空間、禱告室或是走道的設計和佈置。
基督教傳統視物質相對於靈性的追求,但是以道成肉身為焦點的神學想像幫助我們認識藝術創作和其貢獻價值。即使藝術家們往往尋求能將自我對自然界的反思,以物質的形式表現出來,然而,這和上帝的存有透過自然界的美善和人的形式上來呈現,二者並無違背之處。人類之所以具有藝術能力,是因為我們是按上帝的形象所造,藝術家的創作皆來自造物主創造的恩賜。
藝術神學的社會實踐
當我於2012年到加州的聯合神學院(Graduate Theological Union)攻讀宗教藝術博士課程時,我讓自己沉浸在豐富開放的基督教藝術傳統,同時反思自己的文化根源和認同,期許能夠以亞洲的觀點來看待我們自身與普世基督教的關聯性。近年的宗教研究描述了基督教的中心已逐漸向全球的南方轉移,因此,亞洲基督徒亦在全球基督教發展中扮演重要的跨文化夥伴的角色。這樣的「文化融合」(inculturation) 的過程—基督教信息與文化之間的創造和動態性的關係—可以最佳地體現在根植於各地的藝術形式的創作與轉換上。
2017年返台之後,刺激我思考藝術如何能成為教會牧養和神學建構的資源。這包括將世界的基督教視覺藝術傳統介紹給社會大眾,也在海外的學術會議中發表當代台灣基督教藝術的相關論文,並陸續在神學院開設有關藝術與神學的理論與實踐類課程。上帝的存有和目的是道成肉身的體現,明顯地反映在我們所處的周遭環境當中,包含音樂、美術、戲劇、舞蹈等各式藝術當中。理解藝術能夠在以理性思考為主的神學傳統之外,提供另一種以感性、想像、以心為主的實踐的管道是相當重要的。透過藝術的接收、創作與運用進行道成肉身的神學反省,對於更整全地認識上帝、世界和自我,確實能夠互相幫補。期許亞洲和台灣教會能夠對藝術神學有更進深的理解,知道創造美善萬物的上帝正是那最棒的藝術家!
延伸閱讀:
1.何崇謙著。「美的超越:巴塔薩的神學美學」。香港浸信會神學院山道期刊,2007年卷十第二期。
2.凱波爾著,郭熙安譯。「金石之言:從加爾文主義論宗教,政治,學術和藝術」。台北:改革宗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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