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後1872年加拿大宣教師馬偕牧師來到北台灣宣教後，他從傳教的經驗中已經明白，東西方文化的落差與性別角色的差異，必然造成傳教的隔閡與困難，特別是深受漢文化禮教制約「男女授受不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台灣漢人婦女而言，更是不被允許輕易地拋頭露臉，出現在公共場合。因此在馬偕牧師公開傳教的場合中，幾乎看不到女性的聽眾，此事令馬偕牧師耿耿於懷。對馬偕牧師而言，他遠道從加拿大來到台灣北部的目的「是要把基督福音傳給人們」，但是占人口半數的女性卻被隔絕於福音之外。為了達到向台灣婦女宣教的目的，馬偕牧師於1884年在淡水設立女學堂，這是台灣北部婦女傳教工作有計劃性及系統性推展的開始。

 

為了因應台灣北部早期的婦女不輕易在外拋頭露臉，而須有女性傳教者進入家庭領域來進行信仰教育，馬偕牧師設立的「淡水女學堂」，培育出許多女性傳教者，稱為「宣道婦」。在馬偕牧師傳教時代的宣道婦多為年長、在家中享有一定地位，或寡居、無家庭牽掛者，因此她們能夠公開活動、四處旅行，成為向本地婦女傳教與推廣教育的重要推手。在宣道婦的工作模式下，女性雖不能活躍於教會活動的公開場合，卻反而透過宣道婦一對一的教導、家庭訪問等私領域之活動而入信，因此也使女性信徒人數持續成長。

 

成立北部女宣道會

 

馬偕牧師去世後，台灣進入日人治理的時代，在「淡水女學堂」的基礎上，分別發展為「淡水女學校」及「淡水婦學堂」。「淡水女學校」是從事以基督化的教育培養年輕女性，傳播知識與啟發婦女知能，同時也是符合日人治台教育政策的女子學校；而「淡水婦學堂」是從事教育失學女性「讀」與「寫」以及平信徒訓練，最重要的工作還是宣道婦的養成。北部長老教會因著兩所女學的蓬勃發展，培育眾多女性進入教會、幼稚園、馬偕醫院服務，隨著女性漸漸在教會及社會中嶄露頭角的同時，由加拿大來台的女宣教士們也開始注意到都市教會女信徒的力量，應予以集結，以期發揮更大的力量，擴展「婦女傳教、傳教婦女」的宣教使命。主後1922年，加拿大女宣教師安義理姑娘仿效加拿大長老教會成立女宣道會的模式，聚集了大稻埕、艋舺、雙連等三個都市教會的婦女為主體，在當時中山北路二段的「姑娘樓」成立「北部女宣道會」，這是台灣第一個婦女組織，更早於1950年設立的中華民國婦女聯合會（簡稱婦聯會）。

 

四年後「北部女宣道會」的運作逐漸成形，於是制定會則如下：

 

一、目的：本會的目的是將基督和十字架的仁愛做根本，要宣傳基督的福音在未信者的中間，使本島的婦女皈依基督，來發揮子女的精神，和盡子女的天職，可成為良妻賢母，圖謀家庭的純潔和社會的革清（kek-chheng）來增進人生的幸福。

 

二、會員：凡贊成本會的主旨（目的）的，和對本會有獻金的女信徒，可做本會的會員。

 

三、會費：本會的會費，是從本會的會員自由贊助每年一次從各教會捐題。

 

四、事業：（1）聘請宣道婦，派去各地方宣傳救恩的福音和幫助教會來達成本會的目的。（2）在各教會設四季會，及發刊四季會的課本，來鼓吹婦女宣道的精神。（3）每年選一定的時日，讓在各教會的會員開聯合的祈禱會，為著本會迫切祈求。（4）招聘宣道婦，辦理宣道婦的金束金，以及宣道其他費用。

 

由「北部女宣道會的會則」透露出當時的女信徒願意實踐信仰賦於她們的天職，除了善盡良妻賢母之責外，同時也應善盡信仰上的責任，必須積極向外傳福音，可是這兩者之間存有矛盾，婦女應如何兼顧這兩種信仰上的使命呢？因此，「北部女宣道會」的成立，透過都市教會婦女團體的組織、集體捐獻並聘請宣道婦去各地方宣傳救恩的福音和幫助教會，如此女信徒們即可在家庭中扮演好自己的家庭角色，以及信徒的福音使命。

 

婦仁人會遍地開花

 

另依據《台灣基督長老北部教會大觀》一書描述，北部女宣道會的活動還有：設立四季會印行刊物，介紹外國婦女宣教的情形，並通過書信問候或互相交換照片，女宣道與加拿大長老教會婦女海外宣教會彼此保持密切又融洽的互動。邀請女宣教師參與籌備研讀聖經的輔助教材；通過姊妹間的私人的友誼，鼓勵其所屬的教會成立婦女團契，並訂於每週二聚會。

 

由以上史料佐證，當時北部女宣道會的婦女聚會活動多元且具有國際觀，宣教動機強烈，注重聖經課程的學習，善用姊妹間的私人友誼，鼓勵其所屬的教會成立婦仁人會（婦女團契的前身），並訂於每週二聚會。因著北部女宣道會委員的努力推動北部各教會遍地開花地成立婦仁人會，婦女在所屬的教會中通過婦仁人會落實「婦女傳教，傳教婦女」的使命。

 

「北部女宣道會」成立之初，成員多數為經濟力較佳的都市婦女，藉由都市婦女集體的力量，將女性推上舞台，有段時間甚至能與其他由男性擔任之職務並駕齊驅，其中的代表人物是柯偕以利女士（馬偕夫婦的次女）。當北部女宣道會極盛時，每個中會有派宣道婦在所屬教會服務，山地部落也有聘請宣道婦在部落服務，除此之外，也聘請受過高等教育的婦女到北部四中會內的教會巡迴，從事提升教會信徒知能的教育，以及通過早期罕見的幻燈片介紹國外的風土人情，建築等，開啟地方堂會信徒的世界觀。巡迴幹事從事的福音工作相較於宣道婦的工作內容是比較富深度，及需要較高的智能、知識來做教育的工作。

 

「北部女宣道會」自成立以後，快速發展，凝聚了龐大的人力與物力。但自1959年之後，功能逐漸弱化。筆者歸納「北部女宣道會」日後的發展不如成立之初的原因：

 

一、1959年合併在總會屬下之後，即虛級化，其角色由早先的主導與策劃者、推動者，轉為被動的配合事工單位，而且失去募款的途徑與經濟來源。

 

二、1965年又重新組織及修改章程，成為「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總會女宣道處北部女宣道會」，增設理事會。理事會的成員由台北中會、七星中會、新竹中會、東部中會等四中會的女宣部（現稱為中會婦女事工部）派出，人員素質良莠不齊，不同於早期北部女宣道會委員多數是都市菁英婦女，因此在自覺與自決能力、經濟力、行動力普遍弱化；除此之外，被派出代表來源幅員廣大，以致人際網絡功能不彰，成員親密度不足，疏離感增加。

 

三、婦女工作的組織階層化之後，事工失去彈性與創造性。上述四中會的婦女宣道部之後更名為中會婦女事工部，各中會婦女事工「各自為政」，為所屬中會推動婦女工作，因此，北大女宣會的婦女工作僅剩下常態性的工作：（1）委託婦女學校理事會（或稱董事會）經營婦女學校（現今的台灣女子神學院），但因台灣教育的普及與神學教育多元化的挑戰，已逐漸成為「明日黃花」。（2）為關懷而成立的多加會成為少數人重覆輪流擔任會長，沒有年輕的新血加入，已成形式化及世俗化的組織。（3）召開一年一次的年會與四中會的婦女聯合靈修會，迄今。

 

結論

 

馬偕牧師是第一位來到台灣北部的西方傳教師，他同時也是十九世紀中葉以來，第一位對台灣北部女性的生活進行如此敏銳及細微觀察的西方傳教士。台灣漢人婦女的樣貌對西方傳教士而言，如謎樣的女性，霧裡看花，只能遠觀不能靠近，由「婦女傳教婦女」的策略，確實是最符合台灣禮俗的路徑。即使到了第廿一世紀婦女教育及社經地位普遍提升的台灣社會而言，由「婦女傳教婦女」的策略，仍是有效的宣教進路，這個策略有兩個意涵，「婦女傳教」及「傳教婦女」，因為女性彼此了解女性的成長及掙扎，透過相同的信仰彼此鼓勵扶持而得到建立，積極地創造信望愛的人生。

 

目前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婦女宣教組織也如同前文所述，功能逐漸弱化，婦女宣教事工呈現僵化的框架，「換湯不換藥」的維持運作模式，科層上下隸屬的婦女宣教牧養組織皆令人失去興奮及躍躍欲試的渴望，成員隨著歲月的增加而減少，年輕的女性卻步於婦女組織，小組化趨勢的教會牧養形態，衝擊著傳統且成員偏年長的婦女團契，更顯得本宗婦女事工老化與刻板。如何掌握「婦女傳教」及「傳教婦女」的策略，過去先人在婦女工作上的投入及走過的腳蹤值得吾人借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