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的花盆裡,四株約五十公分高的台灣野百合含著六朵約五公分長的花苞,等待著綻放的日子。按照花苞的大小,我想還得一個月才會開花吧!
這幾株百合是從去年朋友給的種籽發出來的。頭一回種百合,初初看到盆子裡的小苗,和野草的幼苗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麼兩樣,差點就被我拔掉了。從兩三公分的小苗,經過將近一年,終於等待到花苞,在這個過程中,感受到上帝造物的奇妙。一顆小小的種籽,不過和一粒米差不多大小,現在,竟然含苞待放了。這個過程令我聯想到耶穌說過的芥菜種的比喻,小小的芥菜種,也能夠長成飛鳥可以歇息的樹,關鍵就在於裡面蘊藏著的生命力。
我家門口還有三盆太陽花,已經陪伴我度過二個寒暑。當初賣花的人說,這種草花種一季,賞完花就可以換掉。只是,花開完了之後,我看它還長得茂密,沒有枯萎的樣子,就修修剪剪,再施點肥,把它們留了下來。隔年初夏,又開了整整一季鮮艷的花朵。直到現在,這三盆太陽花還在門口,花枝招展地盛放著。
喜歡種花,特別是住在都市水泥叢林中,更覺得即使是一小盆仙人掌,都發散出濃郁的生命氣息。有時走過都市巷弄裡,看到一些人家在門口水泥地上擺著小大不一的花盆、在鐵窗架上排放著保麗龍盒,甚至路口的舊輪胎花盆,裡面各式各樣的花草灌木,七里香、馬拉巴栗、日日春、黃金葛、桂花……,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植物,我總會覺得這些人家應該和我一樣,是愛花人吧。
住在都市的愛花人,苦於沒有一方小泥地,只能在盆罐中「拈花惹草」,聊慰心中想要親近自然的渴望。在我來看,愛花人愛的其實不只是花,而是花草、樹木、一片草地、一座森林,甚至,是整個大自然。只是,在都市裡居住的人都要爭取有限的空間了,哪有位置留給花草樹木呢?無奈之餘,愛花人只好退一步,在盆罐中想像一整片草原,一大座森林。
最有雄心大志的愛花人,應該就屬在日本黑姬買下一座森林的尼可先生(Clive W. Nicol)了吧!尼可先生是威爾斯人,決定定居在黑姬之後,發現附近森林裡的巨木一棵一棵地被砍伐,為的是和百年以上的樹齡相較之下顯得微不足道的「經濟利益」,以及給予年輕樹木生長的空間,於是,他決定為森林老樹的保存奔走。
尼可先生曾經想要把這些千百年久的巨木買下來,讓它們繼續生存,然而,卻發現此路不通。後來,他乾脆用自己的積蓄,從大企業財團手中,分批買下黑姬山週邊的土地,成立了「AFAN森林基金會」。透過這座森林公園,尼可先生不只是把巨木老樹保存下來,也鼓勵學者在此地進行動植物、水質和地質等調查研究工作,甚至還在此為身心障礙幼童舉辦營會,讓森林的治療力量,協助兒童的復健。
在我看來,稱尼可先生為「愛樹人」應該恰如其分吧!雖然,他買下的森林佔地有限,周圍仍由大財團擁有的土地環繞,然而,這種看似「傻瓜」、「杯水車薪」的作為,終究也是一股改變的力量。也許他沒有辦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森林,也許他沒有能力買下日本所有的森林,可是,他買下了他能力所及的一座森林,因而,改變從這裡油然而生。千年巨木不再被砍伐,森林中的動植物得到休養生息的空間,他要「努力讓森林回復到原來的狀態」。
不過,尼可先生也是一位獵人。表面上看起來,愛樹人和獵人是互相衝突的身份。但是,他並不是那種只想從大自然裡拿走什麼、獲得什麼,或是丟下垃圾的獵人。當森林的生態系統健康地維持著的時候,動物的數量自然地增加到一個程度,便可以有限度地開放狩獵季節。但是,也要嚴格地規定禁止獵殺雌性動物和幼獸,才能在打獵和生態保育間維持微妙的平衡。所以,有所獵,有所不獵,是一個獵人最基本的操守與格調。
在創世記第一章中,上帝交付人類管理世界的責任,尼可身上重疊的愛樹人和獵人的身份,剛好說明了「管理」應該有的作為,就是清楚自己什麼時候可以狩獵,什麼時候讓森林休養生息。愛樹人讓自己融入森林的步調之中。
記錄台南縣後壁鄉莊稼人昆濱伯種稻生活的記錄片「無米樂」,前幾年風靡台灣。昆濱伯和台灣無數任勞任怨的莊稼人一樣,耕種於土地之上,一年四季,風吹日曬雨淋,期盼著僅能糊口的收成。
朝朝夕夕踩踏著土地,撫摸著土地,照料著土地長出的稻穗,昆濱伯說「土地就像愛人一樣」,「做農的人,如果對土地沒有感情,就是要死了!」我明白了,他是「愛土人」,熱愛土地之人。他從農耕生活中領悟出我們和土地之間休戚與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