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時候,孩子可能是包袱;老的時候,孩子卻變成希望。 做為一個女性獨立牧會的牧者,要在男性中心的教會生態中生存,我常常要求兩個女兒要獨立,甚至成為母親牧會的幫助者。 兩個女兒都是在做完月子後,就由母親接到南部鳳山養育,一直到讀幼稚園中班才回到身邊。我想念她們、愛她們,但是現實的生活中,牧會工作,絕對不容許一邊撫育嬰兒。 第二個女兒生完我奶水非常充沛,滿月時媽媽要抱走孩子,奶水還很澎漲,很難受,我只好把奶擠掉。母性的失落感,這使我陷入極端的產後憂鬱,有點歇斯底理,多麼暴殄天物啊,我的孩子呢,讓她來吃奶啊!好幾天的時間,情緒沮喪,精神恍惚,尋尋覓覓,好像一直在尋找嬰兒;不能繼續餵母奶,使我耿耿於懷。 年輕的時候,想做很多事,很愛孩子,但是對會友、對教會的責任不能割捨,忙碌的時候,孩子是甜蜜的負擔,也是沈重的負擔,後來孩子都接回來了,生活忙得不可開交。清醒的時候,手、腳、心……幾乎是不停的忙碌著,雖然竭盡所能想將最好的給她們,但比起全職媽媽的無微不至,只能說差強人意。那個時候,孩子們比較像包袱,必須好好處理的包袱,一個會哭、會叫、要吃、要督促的包袱,看不出來和人生的理想有什麼相干,有的是愛與責任。 做為一個女牧師,一個母親,整個牧家的生活形態,仍然以教會服事為中心,孩子們的事,擺在第二位。我們的家庭,沒有接接送送的母親,只有獨自上下學,傍晚在山路行走 ( 牧師館在山上 ) ,還有一個會照顧小妹的小姐姐,十歲就會帶五歲小妹下山到街上聽音樂會。 時間就在母親與職業婦女危險的鋼索中前進著,然而時間的腳步悄悄著,走過來了。忽然有一天,我發現孩子們長大了,而我的年華漸漸消逝。 忽然間,老大馬上要進大學,比我高,老二國一,長了 165 公分,更是高得多。我已經是中年母親。那個年輕、雄心萬丈的年輕媽媽,已經步向人生高峰的山頭,展望前景,竟是人生的下坡路。 老大為了考大學努力,終日所想是如何考得好,怎麼拚成績;老二住校,每週五從學校回來,總是興高彩烈的述說學校生活點點滴滴。她們有自己的世界,我可以鼓掌、加油、指導、幫助,但那還是她們的世界,不是我的生活領域。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開始發現力不從心,有的理想不可能再實現了,人生的成就看到彼岸了。我開始把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轉移到孩子們身上,我從她們青春的身影,看到希望;也許她們的人生會有不同的風景,當然也有限制,但是此刻,我寧願把未成就的人生夢想寄托在她們身上。 我開始常常對她們唸著:妳應該學唱歌……妳應該學吉他……妳應該讀英文……媽媽覺得妳可以讀那個科系……妳可以成為某專家……。學理論作曲的慧先,我會用夢幻的語氣對她說:妳可以成為周杰倫喔!惠多長得高又可愛,我就說:妳可以當明星多賺錢來奉獻喔!弄得她們不勝其煩。有時我的心願一日三變,惠多會說,妳想好再說,變來變去我都不知道要做什麼。 在《女宣》的編輯會上,談到親子關係,我反省到自己的心情,忽然了解一個中年母親,一個職業婦女的心願,已經回歸到傳統的地平線。我曾經以為,我和自己母親時代相隔甚遠,我對架構自已的精彩人生更加努力,現在才發現,我們完全一樣,最後把希望寄托在孩子們身上,我們忘了,自己年少時,也曾經有怎樣嚇掉父母眼鏡的演出。 我要獻給每個年輕的母親、中年的母親、老年的母親一首詩: 當孩子們需要您的時候,享愛他們對妳的依賴,多愛他們一些吧; 把握他們還小的時刻,跟他們談情說愛,但是不要完全失去自己。 因為他們長得很快,比你想得還要快,十二年的時間,我的女娃兒長到 165 公分,本來用一條小毛巾能覆蓋的小娃兒,現在手長腳長,美目盻兮。 現在他們還需要你的金錢化成血和肉來養育、付學費和鼓勵、支持和建議, 但是他們長得很快,妳隨時要準備,不要失去自己,妳還要獨自生活。 他們很快就要飛到屬於自己的世界,妳不能進去,因為那是他們的世界, 妳要預備心,留下妳的理想和夢幻吧,那只屬於妳。 每個人的人生是一幅白布,只有自己能畫, 那是他的權利,也是冒險和驚喜的嘗試,妳不能幫他先想好。 妳不能自己的布畫壞了,還要畫別人的; 或是自己的布畫完了,不夠還要多畫一些。 孩子們人生那塊布,只有他自己能揮霍,也只有他自己能珍惜……。 孩子們是上帝給的寶貝,當他們還在你身邊時,妳要珍視他,愛他,陪伴培育他,不要留下遺憾,但是他們很快就長大了,要記得喔,他們不是真的屬於妳, 他們有上帝所賜獨特的個人價值,妳要準備心,放手 ! 讓他們像小鳥一樣,飛啊飛啊,狂風暴雨、彩虹陽光,品嘗自己人生的甘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