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COVID-19(習稱武漢肺炎)蔓延全球,影響了世界的政治、經濟及社會,造成人心惶惶、百業蕭條。同時,教會的生活受到衝擊,不僅採取量體溫、噴酒精、實名制、梅花座等防疫措施,或是停止實體禮拜,改採視訊禮拜,甚至連總會通常議會都不得不延期兩個月舉行。
從實際層面來看,不論醫療衛生觀或神學信仰視角,疫病的確為人類帶來許多的反思。我們就來翻翻日治初期的教會報刊等資料,看當時教會如何面對「鼠疫」的侵襲,從中汲取可用的歷史經驗。
疫病與公衛
鼠疫(Plague)又稱黑死病(Black Death),是一種透過跳蚤和飛沫傳播鼠疫桿菌的人畜共通傳染病。發病時,皮下會出血變黑,受感染的淋巴腺發炎、腫痛甚至流膿,伴隨發燒現象,嚴重時會引發急性肺炎或敗血症,快則1到3天的病程就會身亡,是惡名昭彰的烈性傳染病。過去醫藥不發達時,平均致死率高到60%,即便醫學進步的現代,還是有10%的死亡率,讓人不敢大意。
歷史上,鼠疫有四次大流行,首次發生於東漢末,造成全中國六成人口死亡;第二是六世紀,第三次是十四世紀,重災區的歐洲,兩次共死亡五千萬人;第四次發生於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死亡也超過一千萬人。僅這幾次的大流行,死亡人口就將近一億,實在是駭人聽聞的可怕疫病。
1895年,台灣進入日治時期,近代公共衛生(Public Health)制度於是移植來台。幾乎是同時,台灣就被第四次的全球大流行掃到颱風尾,從1896年以降,陸續有幾次大小不一的鼠疫災情,對社會構成威脅。日本為鞏固殖民統治,乃傾力根除鼠疫,其結果,是讓台灣的公共衛生開始步入軌道,成為近代化的重要一環。
疫病與教會
過去,台灣教會面對同樣是公共衛生領域的漢生病(Leprosy,昔稱癩病),較為人所知的事蹟有醫師戴仁壽(George Gushue-Taylor)、八里樂山園及宣教師孫理蓮(Lilian Dickson)等慈愛憐憫的身影,然而面對日治初期的傳染病,亦可透過早期的教會公報,觀察疫病下的生活實況。
1897年6月,高天賜撰〈論瘟疫的事〉,指出瘟疫是上帝所降的災厄,在罪惡的世代喚醒人心(民25:9;撒下24:15)。但敬虔人也會碰到疾病嗎?他認為,上帝確實救人脫離罪惡,但尚未使人離開世間(約17:15),時日未到,仍然與世界一樣面對苦難,差別則在於有無盼望。
文章中他還報導漳泉、廈門及同安的嚴重疫情,通知讀者要當心,並以幾種措施來因應。第一是注重清潔,不可如對岸「唐山」一般輕忽怠惰。每天要殷勤打掃、曝曬消毒,廚房要清理,屋頂要除塵,環境要通風,身體和衣服不可十幾天才洗一次,而且要用肥皂才行。第二是對症下藥,瘟疫的「毒蟲」要用顯微鏡才看得到,是隱形的敵人,要服用「解毒藥」來殺蟲。第三是吃飽穿暖,睡眠充足,不要操勞過頭。第四是閃避瘟疫,隔離保平安。第五是殷勤祈禱,盡信仰的本分,因為生命在上帝手中,生死為其掌管,所以要認罪祈禱,用誠實謙卑的心來求告上帝,使瘟疫早早止息。
到了1898年,疫情仍然升溫,因為擴散的源頭是鹿港,因此台中縣受影響最厲害,根據日人的報告書,全島死亡達875人,嚴峻的疫情,讓辨務署和街庄長等各級單位繃緊神經,留下醫療行政經驗紀錄,供來日防疫之參考。
1899年4月教會公報又有一篇〈府城疫症〉。論者指出,台南疫情嚴峻,每天約有幾十人病亡,確切數字未知。官方設有檢疫齊全之醫院,治療染病者,然而一般人卻極不願意去。警察若查知何處有人感染,就立刻辦理入院,又將病宅內的蚊帳、被蓆、衣裳、物品一盡焚化,且在門口張貼黃紙寫著「七日內不得出入」,若病亡的喪宅也是如此。
論者說,這個方法很正確,假使百姓都遵行,沒多久疫病就會停歇;但百姓捨不得衣被器物,故意違法,不讓官員知道屋內有疫情。假使親友不幸身故,有時甚至連棺木、壽衣都不準備,就趁著月黑風高,將遺體扔到深井或草草收埋,任憑野獸扒出啃咬也置之不理。如此病菌四處傳播,造成疫情加劇。當然,傳染病不會挑民族,日人死傷慘重,台人患者更是一籮筐,教會信徒也有人被傳染,死亡案例不在少數。
這次的鼠疫延燒數年,直到1901年,日本官方還來信要求,疫情間不要讓學生來上課,而教士會也遵照辦理,成為教會學校因為疫情「停課」的案例。最後到1910年疫情才趨緩,總計延燒14年,造成28,706人感染,22,888人死亡,致死率高達80%!
疫病的反思
由上可知,過去的年代,衛生觀念不足,不要說洗手,連洗澡、洗衣都要特別叮嚀交待。早期認知不足的社會情景,台灣人是沒有什麼醫療保健習慣的,種種骯髒、污穢或亂葬現象,著實是令人瞠目結舌,和現在世界一流的健保制度,完全是兩個世界。因此,現代所知的「SOP」,例如消毒、檢疫、隔離、疫情調查等概念,其實都是在嚴重疫病衝擊下,社會才漸漸從慘痛的教訓中學習到功課,顯見健康知識的啟蒙何其重要。
同時,我們也發現,真正影響疫病的,還不是醫療衛生,而是暗黑叵測的人心。過去的人會隱匿疫情、貪圖方便、囤積搜刮,到了現代還是一樣!許多疫病的肆虐,除了是天災,更是人禍、心病!如果有人、有國家甚至世界組織蓄意欺瞞、掩蓋事實,只顧自己的私利,最後將導致不可收拾的後果,他們也將成為世界的公敵。人想要扮演上帝,不正是罪惡的根源?
另一方面,初代信徒的觀念不免以基督教為至上,比較沒有尊重諸宗教的看法,單純以為人會被疾病侵襲,就是因為「犯罪拜偶像」的緣故。但我們明瞭,疾病或身障,和罪(sin)不能完全畫上等號。疾病的發生確實是上帝所容許的苦難,祂有時也透過疾病來懲罰。但是,這一切的重點都不在於疾病本身,而是在於上帝的主權。例如約翰福音第9章就爭論到底是瞎眼之人犯罪,或他的父母犯罪?耶穌則說,都不是犯罪的因素,患者重見光明,正是要高舉上帝的榮耀。又如上述的教會公報所提,仍然有論者正確地彰顯上帝的主權,指出世間充滿罪惡,信耶穌之人並非高人一等,或是永遠一帆風順,而是在災難當中有踏實的平安與盼望,並且更要為國家社會祈禱。基督徒的社會責任,就是在苦情當中,謙卑與主同行。
結語
總之,十九世紀以降,基督教宣教師傳入了醫療、衛生知識,成為台灣現代醫學之開端。這些對現代醫療建設、醫學教育及衛生知識的觀念,透過白話字(台語羅馬字)來傳播,教會總是走在社會前端,不停呼籲與宣導。
基督徒對疫病的態度,應禦敵從嚴,不要過份輕忽,也不要過度恐慌。我們要害怕的不是病毒,而是要對上帝有敬畏之心。我們常說上帝創造宇宙,但不要說宇宙了,一隻小小的病毒就夠世界翻天覆地了!渺小的人們,豈能說大話?我們知道救贖主仍然活著,「免驚黑暗中流行的瘟疫,抑是日中晝滅無人的毒症。」(詩91:6,台語漢字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