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覺察到行動:四個實踐真我的面向這個題目對我來說,其實已經包含了成為一個「真正的人」,當然也是「真正的女人」的四個面向:
1.「實現」:這代表了行動,生命必須透過行動來表現其本質。如果成天只是「想著」、「猶豫」或「空談」,那麼就只能錯過生命,成為缺席者。因此,「想飛就有翅膀」更積極一點來說應該是「要飛就有翅膀」。只是「想」,常常就會因為外在的困境而成為無法行動的藉口。多點「要」,才能激發突破困境的行動力。
2.「自我」:這裡的自我,就是那個上帝為我們創造的獨一無二形像,活出那個形像,就能活出人的尊嚴。「自我」不是「自私自利」的「自我中心」(Ego),相反地,我們都是因為沒有與那個上帝創造的真實自我相遇,我們才會在無根的恐懼中繞著自己打轉,深怕被他人侵犯。一個知道自己是誰的人,才能擁有自信與寬廣的內心。
3.「基督徒」:這代表著我們的人生價值觀,我們的終極關懷與信仰方向。這個「基督徒」的價值觀,可以幫助我們在這個「價值多元」的時代中,不至於失去生命努力的方向與指標,不至於人云亦云或隨波逐流。
4.「女性」:如果在一個公平正義的社會環境中,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其實也就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男性」或「女性」,她可以活出真實的自己,合乎創造本質的自己,無關乎她/他是女性或男性,無所謂那個自己具有哪種文化界定的特質。就因為這個社會或應該說,這個世界的「性別不公義」依然嚴重存在,即使在歐美國家,男女同工不同薪的情況依然嚴重(根據2018年的調查,在同樣的工作條件下,德國平均女性薪資比男性少21%),因此,「強調女性角色」在此反映出的其實不是一種「特質」,而是一種制度與文化的性別不平等現象。這是一個外在的困境框架,也就是說,當我們希望女性可以活出自我時,同時要關切的主題就是性別的公義問題,如何幫助其他女性也可以實踐「自己」。
我要飛,開始找翅膀
我想從這四個層面來分享我個人的生命與職業歷程。從小,我就打定目標,一定要出國唸書,我渴望著外面的世界,我喜歡冒險。但是,家境不富裕,大學時才知道,原來留學美國是這麼貴,再加上大二時的托福沒考好,我在多方打探之後知道,到德國唸書不必學費,生活費也是家裡加上打工可以負擔,於是我立刻下決心大三開始修習德語。然後就開始在語言、專業與申請流程上努力鑽研。當時的一個自我圖像很清楚的就是:「我要飛」,於是,我必須去「實踐」,帶著「基督徒」價值觀中的「盼望」:我不知道未來有什麼等著我,但我知道必定有上帝。
馬大與馬利亞的掙扎
在德國待了10年,回國後立刻就在公元2000年3月新政府就任時,因緣際會擔任當時環保署長林俊義教授的機要秘書。一年半之後,我因為懷了第二個小孩,於是我又聽見心裡的「真我」不斷產生的掙扎:「我想自己照顧孩子」。這個聲音並不是因為「女性」角色的強迫,而是「自我形像」的渴望:我希望可以跟孩子一起成長。當時,要「實現」這個「自我」必須付出許多代價:穩定的公務員工作、職場的成就感、社會形像的轉變與經濟的壓力。在與先生好幾天的祈禱與討論之後,我依然必須自己做決定,先生完全沒有以「女性」來框架我,反而是我自己必須克服傳統女主義「拒絕當家庭主婦」與成為「專職媽媽」的真實自我形像的拉扯。有一次祈禱默想時,眼前突然浮現一個很弔詭的聖經圖像「馬大與馬利亞」。這是我從青少年有批判性思考開始就很討厭的一個聖經故事,總是覺得耶穌的大男人主義在這個故事中顯露無遺。但此時,面對「女性主義」思維的爭戰時,我居然想到這個圖像,而且,我內心的「真我」還給我一個觸動:「你當馬大太久了,給自己一段時間,回到馬利亞的安靜當中,全職媽媽的經驗或許是一個轉化的契機」。這時候發現,耶穌的智慧往往必須在我們的生命路程中才能被體會,神學家任何解釋,都比不過我在上帝面前面對自我時找到的答案。單純地面對孩子、面對自己與面對家庭,回到最基礎的人我關係中,重新調整自己。此外,這個「想要真的當媽媽」的內在聲音也讓我意識一個以前僵化的認知:女性意識就是要抹除女性化特質,要跟男人一樣。其實,女性意識應該是女性的自我意識,活出那個內在的真我,就是女性的真自由,而每個女性的真我都不同,我們所要爭取的是,讓每個女性都有活出自我的自由、公平空間。
沒有白費的足跡,只是你浪費了
後來回想起來,這個決定讓我有更完整的女性經驗(懷孕、生子、哺乳、母子關係),我必須不斷挑戰自己:我要什麼?我如何在全職媽媽的角色中,把過去的生命足跡整合進來?我一直深信,沒有所謂的「白費」的人生經驗,只有被「浪費」掉的人生經驗。如果我們不要浪費每個人生足跡,試著把每個過去的足跡整合到目前的生命裡,賦予它們一個意義,那麼,這些人生經驗就不是白費的。孩子幾個月穩定成長後,我的內心又產生悸動:「我以前的生命足跡到底要如何跟目前的一步連結?」於是我找到的機會就是「翻譯」,德語取代了環保與經濟成為我的另一個關鍵能力。我開始進入翻譯出版工作,但我不受傳統譯者角色的約束,而是主動幫出版社挑書、規劃,甚至思考行銷方向。於是上帝讓我在一年內學會了出版的每個環節,從選書到印刷、通路、倉儲。
站到前面來
在這段時間,我找到古倫神父的書,我覺得長老教會就是缺乏這種「健康」的自我建造與內在療癒的靈修,我們有很強的神學與讀經,但是我們的內在心理健康、情緒、感性卻找不到出口,在一個男性主導的教會裡,女性被迫壓抑了自己的感性面與直覺,靈性的健康缺乏照顧,因此會去尋求靈恩派教會的餵養。在讀過古倫神父以本篤靈修出發的幾本靈修與心靈建造書籍之後,我開始思考該如何將這些書帶進教會。最簡單又毫無風險的「實踐」方式就是乖乖當個譯者,不要承擔出版人的「經營」風險。但我內心的「真我」在讀經默想時又以兩個聖經圖像觸動我,那是在馬可福音三章1~5節,耶穌醫治一個手枯萎的人,耶穌跟他說:「站到前面來、把手伸直」,這句話正是對我的自己與周邊人的「懷疑」說的,如果我想影響教會,又不想站到前面,不想把手伸出來「撩」下去,那我就只能一直抱怨這個教會沒有給我舞台,就只能在教牧主義的環伺中「投降」。當然,站到前面或伸出手來做,一定會受傷或面對失敗,周遭旁觀者或批評者一定很多,但耶穌還是要我們掌握生命,如果我不站出來做,他又如何可以幫助我、醫治我?
揮別受害者的角色
另一段經文則是在約翰福音五章1~8節,耶穌問那個躺了38年的病人:「你想得到醫治嗎?」然後那個人並沒有直接回答耶穌,而是開始一連串的抱怨與疑慮:「沒有人幫我」、「別人都比我好,比我快,機會比我多」或者「我就是個大環境的受害者」,如果套到我自己的身上可能就是「我不是牧師,我是教牧主義的弱勢者,要募款不容易」、「我是女性,當社長可能不會被信任」、「我沒有唸神學,可能沒有公信力」等等。就是一個非常標準的受害者角色。瑞士心理學家卡斯特(Verona Karsten)曾寫過一本書《揮別受害者的角色》,受害者必須讓自己脫離無助的受害者角色,不然就會傷害自己或傷害別人,變成一個加害者。如果我們因為抱怨教牧主義或男性主義,給自己藉口停留在受害者角色,其實就無法走出自己的路。停留在受害者角色不斷抱怨,並不會讓自己的生命更好,更容易獲得實現。耶穌告訴我們:「起來,拿起你的褥子,往前走吧!」我們有很多弱點、外在環境有很多不利之處,這些都是我們的褥子,但耶穌說,即使有這些褥子,但你已經被我醫治,你可以帶著不完美的自己,面對不利的外在環境,就是往前走吧!如果我們繼續躺在池邊,等待著他人的善待或改變,那麼,我們就永遠錯過自己的生命。耶穌給我們的醫治就是「勇氣與希望」,但耶穌還是告訴我們,光被醫治是沒用的,你還必須自己「走」!就在這兩個圖像的鼓勵中,我成立了「南與北文化出版社」,這十年來也必須面對許多困境與艱難,但我總經驗到「在行動中見證恩典」的無數奇蹟。信仰不會保證不失敗,但可以保證站起來!
透過行動得以「實現」,透過認識自己得以獲得醫治,透過基督信仰得以堅定盼望,透過女性認同得以與其他姊妹團結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