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休閒風氣的開放,書店裡雨後春筍般的旅遊書籍、電視裡的旅遊頻道、網路資訊的傳播,以及各類旅遊達人的文字與照片,時常勾起我們內心對於旅行的渴望,心想若有機會也要實際走訪一番,親眼見識那些美景,親身佇立在某些建築物之前,或親身體驗當地的風土民情,就算暫時沒有機會,能透過旅遊資訊過過乾癮,也是一大樂趣。
渴望「離開」的靈魂
當「再窮也要去旅行」的口號出現後,我們不難察覺現代人生活價值觀的轉變,旅行已經成為許多人生活中的重要元素。單車環島電影<練習曲>中的對白「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更是打動許多年輕人的心,召喚許多蠢蠢欲動的青春靈魂勇敢踏上旅程,於是時有耳聞,有人放下了工作,收拾起行囊,踏上未知的國度,唱起了流浪者之歌。
切.格瓦拉與同伴只帶著簡單的行李,騎著一部破舊機車,行遍大半南美,寫下的摩托車日記,成為幾十年來青年所愛的熱血故事。得到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贊助的謝旺霖,歷經數月,騎著單車穿越滇藏間的險山大川,寫下了<轉山>。看著他們的冒險故事,很想問究竟是什麼力量驅使他們上路?使他們遠離熟悉的家鄉,讓他們願意忍受恐懼與未知,忍受辛苦與孤獨,這些旅程對他們而言,為何如此重要?換個場景,在背包客(backpacker)旅館中,你會看見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旅人背著行囊客泊異鄉,而這背後會不會有種屬於春春的集體潛意識,驅使人們踏上旅程?
彷彿許多年輕人的心底都住了位流浪者,渴望「離開」,並走上一段「追尋」的路程,像是聖經<創世記>記載男人要「離開」父母所指的涵意,這樣的「離開」是個體邁向獨立成熟的重要步驟與過程。而旅行總是始於「離開」,離開熟悉的家園、熟悉的人群、環境、文化等,旅行的「離開」不是一種背棄,而是讓人們有機會暫時抽離習慣已久的處境,轉移眼見許久的風景,暫停耳朵常聽的語言,脫離依附共生的親朋好友。有了「離開」,我們才有機會進入新的環境;有了「離開」,在原處麻痺許久的感官與知覺會有機會得到甦醒。不同的語言、不同的風景有時會打開我們的耳目,帶來深刻的感受,因此旅行不僅將我們的肉身帶至陌生之境,同時我們的心靈也可能跨越了原處的疆界,像是進入一種新天新地之中。在那裡,可能面臨會更巨大的不安、更激烈的衝擊、更強烈的情感,似乎每一個刺激都像在邀請你用新的眼光去認識世界的不同面貌,甚至每一個刺激也在邀請你和自己的生命經驗對話。於是,透過旅程,你真的感覺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因為有時很難將它說個明白,通常我們會把這些東西籠統地給予一個名稱,叫做「自己」。
內在自我的追尋
發展心理學家E.Erikson曾把「自我認同」(Self Identify)視為人生青年時期最重要的發展任務。青年透過各種自我追尋的方式想要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將來要做什麼?想找到自己的人生使命為何?想在這世界上找到一個自己的定位。年輕時的旅行彷彿就是這場內在自我追尋的外在表徵,將內在的追尋化為外在實際的路程。在路上,我們一點一點撿拾著零碎的自我拼圖,拼湊整合出新的模樣。如同切.格瓦拉在他的旅行後記曾寫到:「現在的我,已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漫遊南美洲帶給我的改變,遠超過我所能預見。」。也像所有的公路電影,重點其實都不在於公路本身,而是透過路程反映心境或生命的改變。旅行的意義,不只是雙腳所走的路程、眼睛所見的景緻,更是內在心靈拓展的軌跡。
幾年前跟著台灣神學院的靈修團前往泰澤,在出發前的培訓會,馬約翰牧師問了我們幾個問題:「是什麼帶你來到這裡?」、「這趟旅程會帶你到哪裡?」。這些問題後來成為自己旅行時常思考的問題:「是什麼讓我踏上旅程?」,「這趟旅行可能帶我去到哪裡?」或許我們想旅行只是因為好玩,因為刺激而已,但若深入去探索,每次啟程都可能反映了我們心底某些深層的需求,每次的啟程都可能是一段生命故事,如果我們能發現這些故事和需求,這趟旅行的意義又會更豐富一些,它不再是單一的事件,而是生命中一段承先啟後的經驗。
雲門舞集創始人林懷民先生曾說:「年輕的流浪,是一輩子的養分」,這提醒我們不該小看旅行的意義。下次如果聽見朋友收拾行囊準備旅行的消息,我們可以想像有一個蠢蠢欲動的青春心靈,正準備踏上一段自我追尋的路程,他要自己親身去認識與這個世界,這是多麼寶貴的經驗!我們可以問他幾個問題,幫助他探索背後的故事和需求,幫助他打開自己的心,去感受旅程中的所見所聞。
也許我們難以分辨究竟是旅行塑造了我們,還是我們創造了旅行,更貼切的說法或許是兩者彼此交互影響,而兩者碰撞所擦出的那點火花,正是旅行的意義。雖然我們不是人人都會在旅行後成為革命家,或突然有了某些雄心壯志,但是透過旅程拓展我們的心靈,豐富我們旅行的意義,卻是人人可以做的功課。
或許心靈走了多遠,才是旅行真正的里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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