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餐後整理餐桌，第一次發現老二小路的餐椅很髒，需要特別拿另一條桌布擦一擦。突然很有感觸。

 

一年前，這張餐椅還是老大小貝在用，一樣每餐後都要擦，因為她吃飯都會四處摸、左顧右盼，甚至把飯粒弄得滿地，弄得很髒。每餐後都要兩條抹布分別擦桌椅和擦地板。

 

這年來，小貝慢慢大了，換了大餐椅，和大人一起坐上餐桌，也較少食物泥弄髒椅子，慢慢地掉地上的食物屑也愈來愈少，我每餐的餐後整理愈來愈輕鬆。往往只要一條抹布稍微擦椅，然後地板擦一擦即可。

 

但最近，小路開始吃副食品，坐上先前小貝的IKEA餐椅，也開始愛東張西望、摸椅子，椅子會髒，需要另一條抹布擦。接下來，她開始學習自己吃東西、又會開始掉食物屑、會開始弄得滿臉滿手、滿桌滿椅…嗯…所以，我也要繼續展開我下一階段的擦桌擦椅擦地板人生囉！」

 

就在結婚五週年後的幾天，我在臉書寫下這段感言。同時，腦海中又一次浮出五年多前的那場婚禮，特別是進場的那一幕。

 

追求「平權」的婚禮

 

當時，司禮者宣布新人進場，一群人轉頭向南神教堂大門，卻望不著新郎、新娘，一片譁然！而我們兩人則分別從教堂兩側的門口徐徐走入，回過神的來賓才陸續發出喝采的笑聲。在眾人注目下，我倆緩步走到教堂正中間，牽起手，再轉向前台的十字架，一起邁步走向講台。

 

這精采橋段，象徵著一樁平權的婚姻，不是新娘嫁入男方家中，而是一對戀人在人生旅途相識相戀，也告白彼此要手牽著手，一同走向神國的應許。這場婚姻，成了當年剛完成神學院裝備的我們，深具性別平權神學反省的信仰實踐。然而，自鳴得意的兩性平權婚姻，自從進入日常生活後，卻也是真實挑戰的開始！婚後的第一天，就為了洗壞衣服而有爭執。接著，誰煮飯？誰負責管錢？誰要聽誰的？每天都有新的戰爭。

 

進入家庭的新挑戰

 

還未進入家庭時，在學校做同學，兩個獨立的個體，性別平權談得容易：各自行程各自走，外出約會花費也可以各自付，一切清清楚楚簡簡單單。但婚姻裡就是兩人三腳了，生活在一起，住在同個屋簷下，全部要綁在一起，就像牙齒也會咬到舌頭，近鄰總是更易有磨擦。

 

為了繼續維繫性別平權的婚姻，我們慢慢摸索出一個共識：即使結婚，仍尊重彼此的主體性，我們依然保有婚前的自我；但同時也幫助對方能「因為有我而更成長」。我們開始鼓勵對方做不擅長的事，並且願意給予包容、接納、甚至肯定。於是，不太會洗衣的我，也終於知道怎麼不把女生的內衣洗壞；很容易迷路的她，也可以一個人開車北上南下。

 

工作上亦然，一起牧會的我們，輪流擔負主日講道的事工；沒輪值講道的人，也都能夠在主日禮拜前後，擔負傳統上「牧師娘」的角色，守在教堂門口做招待及支援的工作。這樣的分工，雖仍偶有磨擦，但也可以繼續前行了！如經上所說，「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傳4：9）我們的婚姻生活，不只能夠互相陪伴、支持，更能彼此學習成長，視野也因另一半而瞬間擴大了！

 

然而，就在慢慢磨合之際，上帝又給我們新的考驗了。就在驗孕棒上出現兩條線的那天，我們都清楚知道，婚姻生活又將面對下一階段的新挑戰。

 

親子生活中的兩性分工

 

的確，孩子出生以後，男女角色的落差更大了：我不能哺乳、也較不易安撫嬰兒。更多時候是，無論花多少時間及精神去陪孩子，都無法如懷胎十月的母親那般，清楚地敏感到孩子的狀況，也無法即時滿足孩子的需求。

 

「你為什麼不要安撫一下她？她這時候需要好好睡覺，不然等一下會沒力氣吃飯。」剛探訪回到家的老婆如是說。「妳不要怪我嘛，我不只抱抱她了，還拍了她快半小時了，結果她還是一直哭。唉，我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辦。」我無奈地回答。我們的衝突往往出現在這種時候。無論我如何努力學習做一個願意育兒的老爸，卻仍常常感受到自己的「無力」及「無能」。於是，不只辛苦的母乳媽媽難熬，連做為新手老爸的我，也幾乎要「產後憂鬱」了！

 

不過，感謝上帝恩典。漸漸地，我們體會到人的有限，明白兩性雖然要「平權」，但也真的「男女有別」。追求平權的婚姻生活裡，不是要兩個人都「平等」，而是在主裡面互相接納、尊重，而且成為彼此的支持。

 

由於做媽的對孩子從哺乳到學習飲食的狀況較了解，於是煮飯的工作落在太太身上；那理所當然餐後收拾、「收菜尾」、打掃、洗碗等雜活，就由我來做。第二個孩子出生後晚上需要媽媽餵奶照料，那麼陪老大睡覺、洗澡的責任自然落在我身上。我們依著孩子的需求，調整分配家務工作，雖不再如過去所有工作都能自如地互相調換，但也大多能夠分工合作，找到彼此最適當的位置。於是，孩子成長的家庭生活中，同時有母親也有父親的照顧和陪伴；而教會的牧養工作，也慢慢調整回男、女牧師都能夠參與服事。有時我必須外出開會，太太能夠帶著兩個孩子自行購物、備餐、照顧孩子的生活；有時換成太太需要晚間外出帶聚會，為父的我也能夠獨力幫孩子們洗澡、刷牙等，並帶他們完成讀聖經故事、晚禱等睡前儀式。漸漸地，即便沒有保母托嬰，我們夫婦仍能一起探訪、帶青少年聚會、共同舉辦營會，還能夠一起參加研習、會議、修讀課程，甚至能一同旅行、露營、及出國開會。

 

夫婦雙牧的我們，不是一人自顧著工作，另一人負責持家；而是兩人都持續參與服事、也共同分擔家務，努力建立「性別公義」的牧家生活，更繼續在牧職上共同成長。

 

在基督裡的「三角」關係

 

結婚五年，回顧那段我們倆一起寫的婚約誓詞，格外覺得有意思。在婚禮中，我們用啟、應、合的方式宣讀此段台語誓約文，就是期待能夠彼此承擔，並在基督裡委身。婚姻不是兩人關係，也不只是兩個家族之間的結合，而是一段建造「你我與超越者連結」關係的過程。

 

「你們要彼此順服，因為你們是敬畏基督的。」（弗5：21）那段探討夫妻關係的著名經文，是用這句話起頭的。當兩人能夠「因為敬畏耶穌而彼此委身」，這種「以基督為首的三角關係」存在時，會有愈來愈多的共同價值信念，關係也會愈來愈緊密。

 

關關難過關關過

 

婚姻生活走過五年，只是「木婚」。比起許多金婚、銀婚的信徒、長輩，我們的經歷不算長，見證也不精采，但我們共同努力建立平權的婚姻生活，依然是充滿挑戰與

恩典。

 

基督徒的婚姻之路，並不見得會是一條容易的路。但所謂「關關難過關關過」，只要兩人之間有著從神而來的「愛」，也因著「信」上帝而存著相同的「盼望」，困難中就能繼續走下去。從交往、結婚、生子、育兒，一直到共同面對子女就學、青春期等階段，緊接著的空巢期、人生下半場，相信每個時候都會有不同的挑戰，但同樣也會有不一樣的看見。

 

如今，我和太太仍在不斷磨合中，持續努力相互包容、接納，也學習肯定彼此對家庭的愛與付出，期待讓一段見證性別公義的婚姻，仍能繼續走向未來。這不是一條易路。性別平權的神學理論談來容易，但只有實踐在日常生活中，才能化為信仰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