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裡社區的人情
一直覺得灣裡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十幾年前以神學生的身分來到這裡,印象最深的,除了騎機車不用戴安全帽之外,是兩次颱風天下大雨,我的機車出問題:一次是一位姐妹( 現任執事) 在送貨途中,開著貨車趕來路上救援;另一次則是一位長老娘穿著雨衣,陪我淋雨牽車回學校。我開始在這邊的牧會生活後,才體會到這種人際之間的情份並不是教會特有,而是充滿在灣裡社區的大街小巷裡面。當我背著孩子出門,時常會遇到店家友善的要求其他客人禮讓,停紅綠燈也不時遇到旁邊的騎士問候我:帶孩子辛苦了!做為灣裡人這五年以來,我發現這些小小的關懷,來自於灣裡人對社區的自信與包容。
教會是社區的邊緣與弱勢者
牧會生活第二年的夏天,教會長老帶著社區的潘文欽總幹事來教會拜訪。原本隸屬於灣裡最元老的萬年殿,裡面文化部的委員招聚了一群灣裡的志工,想一起保留灣裡的文化與特色,並藉由舉辦活動帶動灣裡的觀光產業,提升知名度。萬年文史學會經營了四年,頭一次想踏入教會,起因於總幹事認為教會也是社區的一分子,不應該被排斥。
說來好笑,我從未想過教會是被社區視為邊緣的對象!應該是說,教會一直未跳脫從本位主義思考的模式。我們總是懷著高高在上的眼光或是藐視的心情,談論著「那些廟仔」裡面迷信的事;然後,自認為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辦著幸福小組的幸福派對,在吃吃喝喝、互送禮物的模式中告訴自己,信耶穌是最幸福的事。
當總幹事對著我說:「雖然教會在社區是弱勢的一方,但是我們認為經營社區不應該把你們排除在外。」的時候,真的猶如當頭棒喝!讓我從自我感覺良好的本位主義跌下來,真正看清教會在社區的位置。以前在學校上的宣教學、社區工作這些課程,都在教我們從「教會如何幫助社區」作為出發點來思考,於是我們便習慣性的自居是社區的幫助者。雖然後殖民主義的觀點也曾點醒我們,必須重新思考宣教師對於台灣本土文化與原住民文化所造成的侵略;但是在牧會現場,教會增長的業績壓力及封閉的信仰文化,讓教牧們很難有機會針對教會與社區的關係做反思。我們以為自己有外表、有內涵、有歷史也有未來,我們以為宣教師已經替我們被潑屎臭罵,經過台灣社會的認同與了解,現在的我們是中產階級陶冶身心的宗教場所,是貧困階層的救贖者,是保留歷史文化與母語的先鋒。但實際上在社區眼中,我們是什麼?我們所認識的自己與社區眼中的我們,可能相差十萬八千里。
教會開始配合社區
帶著中箭落馬的心情,我跟總幹事表達,我希望可以透過他們讓社區認識教會,因為教會從未想過自己在社區中是獨立的存在,我們也希望自己是對社區有幫助、有用處的團體;只要不影響教會原有的信仰聚會,我們很樂意配合社區的需要。因為就社區的發展而言,這些在地的灣裡人才是真正瞭解社區需要的前輩。於是教會開始配合社區推動「灣裡小旅行」,出借廚房、場地,提供水電瓦斯,也介紹不同的教會團體前來參加社區舉辦的活動。一年、兩年之後,潘總幹事告訴我,原本學會大部分的志工對於要進入教會都抱持著排斥的態度,但是後來在活動結束的檢討會中,開始有志工分享自己感受到教會的溫暖與接納。我自己也觀察到這些志工們從一開始硬著頭皮、僵著臉,小心翼翼的踏入教會,到幾次之後能開懷的坐在教會裡聊天、說笑,甚至想與教會結緣(用我們的話是奉獻)。這些關係成就了在2019年,學會與教會一起舉辦中秋剝柚子比賽及音樂會的基礎,學會負責寫計畫申請方案,教會負責出人、出力,也邀集一些社區的團體一起參與表演。
在我們討論節目內容的時候,大家都同意音樂是教會的優勢,但若只有敬拜讚美的歌曲或是聖詩的合唱曲,似乎又缺少了本土與在地的精神。於是跟長年舉辦感恩音樂會的高雄永安教會指揮請益之後,決定用〈點仔膠〉、〈台灣是寶島〉、〈台灣我愛你〉這三首很符合教會在地化精神的合唱曲,作為表演的節目。永安教會的指揮與弟兄姊妹當天也出聲相挺,讓我們不會因為人數過少,而顯得不足。我記得當我們唱完〈台灣我愛你〉之後,我到後台幫忙學會志工拿剝柚子的獎品時,那位志工大姊眼中閃著淚光告訴我,她很感動。
從去年開始,因為疫情的關係,社區的活動減少,一年一度由區公所主導的「鯤喜灣(鯤鯓、喜樹、灣裡)生活文化祭」不但縮小規模,也因為區長換人,長年負責這個區塊的秘書又請長假,大概是為了方便行事,整個規劃外包給活動策劃公司處理,整個活動被放在離三個社區都很遠的觀光工廠,讓社區的商家很灰心失望。這也讓我看到公部門與社區之間的距離,同樣取決於公部門對自身的定位,以及願意花多少時間與精神,來了解社區的需要。
結語
教會是社區的一部分,社區也必須是教會的一部分,這個關係從我們學會從高高在上的本位主義走下來,才能開始,也才會開始。就如同保羅說的:「只要存心謙卑,各人看別人比自己強,各人不要單顧自己的事,也要顧別人的。」(和合本,腓二3~4)這樣才是基督的心。這句話並不只適用於教會團體,也必須要用在教會所存在的社區中,如此才能讓基督的心顯明出來,不枉耶穌為世人道成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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