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教會的呼召
那一天,我站上了講台將雙手高舉,用著客語祝禱:「願上主賜福給你,保護你;願上主用慈愛款待你,施恩給你;願上主看顧你,賞賜你平安。阿們!」雖然經過一再的練習,然而腔調、發音依然不夠標準。畢竟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踏入客家宣教中會埔心教會。
埔心教會曾二度邀請我,我都說「沒感動。」而邀請我的牧師說:「可能是我們禱告不夠。」代議長老也說:「只是『暫時』沒有感動。」就繼續不斷邀約。在一次次地去埔心教會講道後,看見客家教會人情的溫暖。直至長老說:「牧師,如果你願意過來,我們可以等,等多久都沒有關係。」這段話深深觸動我,我感受到上帝要我來這。但同時讓我思考,為什麼是埔心教會?
我到底是甚麼人?
這讓我想起舊約中的摩西,上帝呼召他的時候,他總是找很多理由拒絕,然而上帝一次又一次地說服他,讓他降服上帝的旨意,上帝也挑戰他生命深處的問題:一個自我認同的問題。上帝要他回去他不想面對的埃及,去拯救以色列人。他順服後,鼓起勇氣帶著妻小返回埃及;在路上,上帝卻要殺他。為什麼上帝要殺他?難道只是因為他的兒子沒有行割禮嗎?為什麼他兒子沒有割禮?他不是以色列人嗎?割禮不就是一種民族的認同嗎?這一切的原因都從摩西殺了埃及人的那一天說起。
那一天,埃及人正在欺負以色列人,摩西看四下無人,就把那個埃及人殺死了。隔天,他去為爭吵的以色列人和解時,他們卻對他說:「難道你要像殺死埃及人那樣殺死我們嗎?」他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那天不是四下無人嗎?不!那天不是真的四下無人,還有一個人,就是摩西拯救的那一個人。摩西深深感到背叛,因此離開埃及,也離開以色列,自願成為外族人,娶外族人為妻,生子,所以他的兒子沒有行割禮,因此上帝要殺他。這整事件讓摩西重新思考自己身分認同的問題:我到底是甚麼人?
因認同而得釋放
上帝也通過呼召要我來埔心教會,要我重新思考自己的身分認同問題,我到底是甚麼人?我爸爸是「河洛人」,我媽媽是純正的「客家人」。我從小在「河洛人」的環境中長大,接受「河洛人」的文化與思維;雖然過年、過節會回到湖口外公外婆家,但從來沒有思想過這與我有甚麼關係。直到念神學院,慢慢意識到自己身上不只流著「河洛人」的血,也流著「客家人」的血。而埔心教會努力不懈的邀請,更是上帝對我的提醒,上帝對摩西說的話,如今也在對著我說:「你是客家的子孫。」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眼界不再一樣,我看見我們台灣社會如何使用強勢文化、強勢語言,扼殺其他民族的存在,那一種扼殺比起過去明顯的壓迫,而更徹底的從意識形態改變我們對自我的認同。我開始想起,從小到大生活周圍有多少隱藏自己身分的客家人,為了融入「河洛人」的世界說著「河洛話」,甚至客家人相遇都用著「河洛話」說話,因為彼此不知道對方是客家人。我的表弟也被家人嚴格警告,不准說自己是客家人。難怪在生活中遇到客家人、彼此相認的時刻,會有一種放下心防,好像遇到家人的感覺。當時的社會不允許我們做自己。
因此我也明白了上帝對摩西的呼召:「你去把我的子民從壓迫中領出來。」要幫助我們能夠真實地成為我們自己,而不需要再隱藏自己的身分。
然而,來到客家教會這段時間,我發現我並不是甚麼偉大的拯救者,因為第一個從壓迫中得到釋放的是我自己。熟悉的鄉音、自然的互動,以及百吃不厭的客家愛餐,上帝先讓我來到一個能讓我做自己的地方,在上帝的帶領下,我依然只是一個被拯救的人。現在我的祝禱已經沒有口音了,我兒子也開始去到客語沉浸式教學的幼稚園,我的客家認同之路才正要開始。我相信上帝要我在埔心教會繼續見證他奇妙的作為,見證客家文化、客家生命的被恢復與展現;不再遮遮掩掩、不再隱藏自己。我客家人,我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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