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魂上身

 

每每去到超市、百貨公司，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總是激起我們採購的慾望。有機會逛逛夜市、文創商街、或是到訪觀光景點，看到特別的新奇小物，也都讓人心動不已。電視購物台的飢餓行銷，也媚誘著人們的心，令人心裡難耐，不快快去打通電話訂購都難。廣告網頁、社群媒體的置入性廣告、影音短片的傳銷手法，更是挑動著人們擁有的期待，看了總是忍不住滑著手機就完成下單。只是，當我們再次回頭看看自己的家中儲藏室、冰箱、衣櫃、鞋櫃，卻發現自己擁有太多不實用的美好想像，而現實生活卻是荷包乾癟、錢不夠用。特別到了大掃除或搬家時，才猛然驚覺家裡活像個雜亂倉庫，然而物品留下的記憶與故事，卻又讓人丟也不是、留也不妥。於是怨恨自己，為何需要的少，卻能買這麼多？

 

為什麼商家、業主，總是能吸引我們把身上的錢，拿出來買不實用、不需要的東西，轉換成他們的財富？到底是什麼原因，迫使人們會如此過度消費而無法自拔，而我們的購物習慣，又是怎麼被建立成這樣的？於是，我們開始把矛頭指向當代資本主義。其實，更精確來說，這一切都是「消費主義」所帶來的迷思。而活在當下的人們，完全逃脫不了。

 

什麼來自於人性？

 

「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這句話看似科技帶給人們美好與便利，背後卻潛藏著消費主義對人的掌控。在高度資本化的現今社會，科技的高度發展不過是資本家、企業主的奴隸。原先，的確是因為人性的懶惰、貪圖便利，於是推升了科技的進步，用車子取代走路、有工廠生產便宜的器具，方便於生活。但是，接續而來的，透過消費主義下的媒體操作、廣告策略、甚至社會價值觀的塑造，使得人類慾望不斷升高，人性於是發展到貪婪的階段。人們期望得到新產品、想要得到更多的便利、甚至發明不是必要卻能炫耀的奢華產品。因此，電腦需要不斷升級、手機年年換新、各種時裝衣著琳瑯滿目、奢華餐廳推陳出新。而商業財團再利用此種人性心態，促銷產品、提供更多看似優惠的方案、廣告放送、甚至群眾輿論等方式，繼續鼓吹人們產生更多的慾望，為的只是賣出更多產品，讓自己的財團賺來更多的獲利，來滿足商業主的貪婪。

 

一言以蔽之，幾乎可以這麼說「推升科技進程的商業化生產，始終來自於人類的貪婪」。當然，當代社會把這種狀況視為促進產業的獲利成長、幫助人們生活更加方便，甚至美化為「創造需求」，促進社會繁榮。而直接的後果就是，財團及企業主落入永無止盡的追求利潤，消費者則不斷探究深不見底的消費慾望。再者，業主為了維持高獲利，不只提高售價，更要壓低成本，於是可能又衍生出新的問題，如：環境污染、地球暖化、勞動剝削、材料劣化（如食安）、運儲通路的安全性等問題，帶來人們生活更多的困局。消費主義便是在當代資本主義脈絡下的經濟思維。它的確維持了現代經濟的高度發展，但卻吞吃掉人的價值、並伴隨著許多問題的產生，實在得不償失。

 

不只是蛇的錯

 

因此，做為一個基督徒消費者，你我可能不時憤恨不平地抗議及控告財團，批判他們利用人性的貪婪，破壞這個上帝創造的美麗世界。然而，人們離開伊甸園，不只是蛇的錯。

 

財團及業主就像是〈創世記〉裡面的那條蛇，而活在消費主義誘媚之下的你和我，正是亞當與夏娃，不知不覺地，我們吃下禁果，落入了罪的羅網之中。然而，吃了這果之後，我們非但沒有分別善惡的能力，反而是戴上了區分「有錢高貴」與「貧賤下流」的階級眼鏡。於是，開始從購買力、資產地位、甚至是所謂的「生活品味」來評斷人的價值。所有在這個資本主義社會體系下消費著、生活著的人們，無論資本家或消費者，其實都進入了整個消費結構，同時也成了結構共犯。我們不能一味把錯誤都怪罪在蛇的誘惑上，而不去看自己「吃下禁果」的責任。特別是做為一個基督徒，難道我們不是清楚明白上帝告知禁果的指令嗎？為何我們還走入這樣的迷惘中？是因為我們對上帝不夠信任，而需要透過擁有許多商品，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還是我們已經把財團商家的需要，凌駕於上帝？或說是我們疏遠了上帝，甚至認為上帝不給吃禁果，是害怕人超越祂而設下的限制？如果我們清楚知道自己生命的價值，是回應上帝的呼召，活出基督的樣式，那就不再需要靠虛華的外在，來證明自己生命價值，自然也就不會理會蛇的誘惑，不必倚靠消費主義所建構出來的虛華外在了。

 

以實際行動來面對

 

因此，我們當然需要去指謫財團及資本主義體系，及其所建構出來的社會型態，但我們也不能只停留在這個「控訴別人、忽略自己責任」的狀態，那只是一種自我感覺良好而已。身為活在這個現實世界困境中的基督徒，我們必須從自身而起，來對抗俗世的價值潮流。

 

首先，自省是必要的，我們需要去承認「自己也是結構共犯中的一員」。唯有理解自己是如何被迫參與在這整體經濟結構之中，才能幫助我們有意識地去對抗消費主義的困局。也只有我們開始承認自身的軟弱、明白知道自己無法逃脫現況，才能夠認罪悔改，祈求上帝的赦免與幫助，也才有辦法開始改變自己的行為模式。

 

其次，了解議題、增加對當今經濟體制問題的認識，並持續督促財團、關心政府及政策，並持續得著相關訊息，也是幫助我們對抗消費主義的必要步驟。如果我們無法更深入看見問題的癥結，就無法找出解決之道。而當我們不斷地去深入研究了解議題的現象、表面狀況、甚至結構困境，才會對問題愈來愈清晰。同時，也會因探究議題而連結更多同樣關注此事的人們，成為起身對抗困局的同盟。而後，也就可能透過倡議立法、要求財團調整策略，進而調整出更加適當的制度方法，來使消費主義的危害不再擴大。

 

再來，「理念傳遞」是不可或缺的。當我們理解了問題根源，也有責任要去分享、傳播相關訊息，來喚起身旁的人的消費意識。面對當代消費主義的困境，唯有透過「意識教育」，來分享相關的議題給周遭的人，才能促使更多人正視現今消費主義的困境，並且加入改變的行列。擴大影響力，將是有效的實際行動之一。當然，實際行動的改變，更是重要。當我們反省自己的消費習慣、清楚分辨「需要」與「想要」，就會發現自己過度消費的問題所在。購物行為不再會受到輿論壓力及廣告行銷所左右，也不會為了貪婪、為了擁有、人情世故、或是炫耀等虛華的外在而存在。更不會毫無忌憚地過度點餐而吃不完倒掉，也不會過度購買卻沒用到，或是物品堆滿了屋子卻不實用。

 

於是，我們會慢慢成為聰明而又友善的消費者。我們可能發展出一些合一的購物準則：採購必須的物品，不再只看價格，而是看重背後人的價值，於是願意購買產品單價高、卻能長期使用、甚至能多次維修沿用的產品，而非用過即丟的物品。例如：以鋼筷取代免洗筷、以可換底皮鞋來取代199元的廉價中國製鞋款。採購食品及農產品時，也不再追求美、大、鮮豔、完整，而是可以看重物品本身的價值，選擇購買NG良品、即期的惜福商品、甚或是蟲咬破損的便宜蔬菜水果。

 

另外，發展出多元型態的做法，來取代購買的消費習慣，也是一個有效的調整。舉例而言，許多親子團體裡嬰兒衣物、育嬰用品的需要，不是靠購買來滿足，反而是透過「交換」、「輪流」、「共有」、「租賃」等方式，來獲得真正的需要。因為孩子成長速度頗快，一件衣服穿不了幾次，全部買新未免浪費錢，還造成過度消費，不如接收其他家庭的舊衣物、也後續傳承給需要者。這種方式能有效抑制過度的消費擴張。

 

簡樸生活的靈性生命

 

其實，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過著靈性的生活，才能對抗屬世的消費主義。我們每個人都活在資本主義的泥淖之中，自然也會陷落在消費主義的掌控之下。因為做為有限的受造者，我們的人性相當軟弱，會被這個世代價值觀所引誘，會受到貪婪影響，也禁不起廣告挑起的誘惑。唯有倚靠信仰的力量，幫助我們節制慾望、內在自省、深深認出自己的罪，讓上帝來赦免我們的罪、讓耶穌拯救你我的生命、倚靠聖靈來形塑我們的靈命。宗教改革後，一批批追求敬虔的清教徒，立誓過著簡約生活，享受在靈命飽足的美好生命裡，這是身為改革宗基督徒所該羨慕的。這個傳統延續至20世紀，仍然有許多基督徒以追求「簡樸生活」來經營自己的靈修生命。著名的靈修神學家傅士德（Richard J. Foster），就曾出版《簡樸生活真諦》一書，闡揚這種敬虔簡樸的靈性生活。

 

要對抗消費主義，簡樸生活就是最好的方法；而三一上帝的同在，就是我們最好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