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與速度的關係其實相當密切,比如捷運族們刷卡入站,在列車啟動的一分鐘前從入口拔腿狂奔,一班車的間距就是準時與遲到之別;職業婦女們必須掌握辦公時間,如此才能擁有充裕時間完成另一項例行業務,即家事;到7-Eleven消費,如果店員超過10秒鐘還沒結好帳會使我們變得不耐煩,暗唸這家店沒有效率。
生活就是與速度的無盡抗衡。當人類由農畜漁業社會進入到工商業體系、由銅版印刷到數位科技的時代,尤其需要速度。而速度的準則就是「快」,這彷彿一部不可質疑的法典,法律之前,人人要快。
但是,速度並非只有快的選項而已,慢,也是一種可能,而近年來以慢代快的思維亦逐漸成型,甚至蔚為風潮。除去「慢活」之外,「樂活」和「綠活」也可以說是這一系列的生活風格轉變的一環,就讓我們先來探討一下各自的意涵,再回到總體的概念來進行闡述。
慢活:《慢活》的作者卡爾‧歐諾黑在書中大量描述了我們在文明發展之中受到(快的)速度制約與擠壓的狀況,同時也舉出相當廣泛的以慢制快的替代策略,主要從個人生活的層次出發,包括飲食、醫療、交通、休閒等等。
樂活:美國社會學家雷‧保羅定義樂活族為「一群人在做消費決策時,會考慮到自己與家人的健康和環境責任」。他們的價值觀主要與健康、環境議題、綠色消費有關。
綠活:主要鎖定在人與植物、自然生態的關係,發展至今,亦有一國際性組織從事「綠活圖(Green map)」之繪製,在地圖上以一套世界通用的圖示標誌出該地的生態景觀,國內的荒野保護協會也在進行這項綠色工程。
通篇而言,三者的主題雖然各有不同,其中又以慢活含括的範疇最廣,但基礎上都可算是在一種具備一定程度的抵抗現代文明而發生的運動形式。因此,與其把這三者拆分解讀,不如視為互有關連的一組群體。而一種現象或主張的出現,必定與生活、社會狀態有一個互涉性的關係,並非無中生有。比如我們此刻談論的題目,其之所以發生,便是源自於當代文明快速的發展狀況。
這裡所稱的速度,並不單指走或跑的物理性質的速度,而是需要更加廣義地來看待它,如此我們便會發現幾乎一切都和速度有關。
比如手機或網路焦慮症的文明病癥,就是一種關於存在感與資訊獲取的速度渴求;比如大部分藉由機械化大量生產的超市食物,就是一種提供人們便利的速度製品;比如我們必須在工作、睡眠、休閒之中尋找適當的比例,這也可說是速度在作用。諸如此類的例子不勝枚舉,如《慢活》一書還提出了慢性(情愛交流)、慢療(醫病關係)、慢閒(休閒之重)、慢市(城市步調)等概念,同時列舉各地進而實踐的情況。像是〈慢市〉篇中,作者提到義大利的布拉鎮在內的四個城鎮於1999年共同宣誓發起「Citta Slow(緩慢城市)」的運動,宣言中的55點聲明包括改善噪音、交通、飲食、環保、保護傳統等眾多主張,目前國內外已有至少30個會員城鎮。再者,提倡緩慢並非意味著捨棄科技與發展,或者反對快速的事物;相反地,在傳統與現代、快速與緩慢之間,我們可以找出一個讓生活更好的方式。
快,就能讓我們快活嗎?這恐怕並不是已經什麼創見,絕大多數的人應該都感受得到速度為我們帶來的好與不好的一切。但是,難道慢活就沒有任何的缺劣?
事實上,無論快活慢活,基本的支撐點還是在於「人」。快速,幫助我們發展出意料之外的生活面貌,它並非絕對的罪惡;同樣的,當我們過度將慢活當做生活的至上原則,也有可能讓我們變得懶惰。事實上,這不是一個非快即慢的是非題,或者誰有誰無的選擇,這其實是一個在「過」與「不及」之間力求均衡的生活公式的計算。
當慢活現身,甚至於被包裝成一種時尚思維之時,我們首先要做的,一是認識它原本的意義,以免這時尚變得只是一個空洞的口號,以及從中剖析自己的生活狀態,以及找出可以如何改善的做法。我們要做的就是避免它成為一種純口號/符號的時尚,將其落實到生活的層面上來(當然,前提是你覺得你需要)。
我自己傾向於將慢活視為一個重新審視、省思自我的機會,在這樣的審視過程當中,相對也會看到自己過往的生活態度,以及真正期盼的。我們沒有必要因此丟棄過往所有的生活方式,也不需要,生命是一個不斷修正的過程,慢活即如一具校正儀,讓我們得以再次尋找生活的方位。
此刻,我們不妨閉上眼睛,默問自己,我們是否過於忙碌以至於忘卻了、拋棄了內心深處的,對於生活的憧憬。然後我們之中的某些人開始許願,有些人已經找到繼續下去的方法,這樣都是好的,因為當我們暫且安靜的片刻,我們已經看見了自己的安靜。生活需要沉澱,我們需要沉澱的時間與空間。
快慢從來不是重點,生活才是。
延伸閱讀:《慢活》,卡爾‧歐諾黑著,大塊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