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是孩子社會化的第一個場域，耳濡目染下的性別角色分工、性別意識與認同影響著甚深。我的原生家庭中只有單一性別的孩子，自幼未曾受「重男輕女」差別對待，父母對每個孩子的教養及家庭資源分配全然以個人氣質、能力或興趣來調整，天真的我還以為「全世界」都跟我們家一樣。直到婚後，更精準是，我生了一對龍鳳胎之後，才知道「性別」竟能惹出連串荒腔走板的代間衝突。
《紙袋公主》，總讓我想起柔獨立面對性別之戰的逗趣模樣。紙袋公主是位名叫依莉莎的美麗公主，她住在城堡裡，擁有許多華麗衣服，更重要的是，不久她就要跟雷諾王子結婚。不幸的是，來了一隻火龍，牠摧毀城堡，熊熊火焰燒光依莉莎「所有的」衣服，還將雷諾王子擄走。勇敢的依莉莎決定要去追火龍並且把王子救回來，在廢墟灰燼裡，唯一沒被燒毀的是個紙袋子，她只好穿上紙袋前去救王子。
她很快找到火龍，憑藉著智慧耗盡火龍所有火焰，還讓火龍在短時間內以飛快的速度瘋狂繞地球好幾圈，精疲力盡、累到不支倒地，依莉莎不費吹灰之力就走進山洞去救王子。
誰知雷諾王子不但沒有感激前來搭救的依莉莎，竟數落著她身上的燒焦味、凌亂的頭髮與髒兮兮的紙袋裝，要求她必須打扮得像個「公主」之後才能來找他。故事的最後，依莉莎當然沒有跟雷諾王子結婚。
約莫三歲半時，柔問我：「阿嬤是不是不喜歡我？」問她為何這樣問？她回答：「因為阿嬤都只跟哥哥講話，不太愛理我。」家中長輩嘴裡總說自己沒有「重男輕女」，但實質上連三歲小孩都能感受到差異。每當我去接龍鳳胎下課時，長輩迎面而來只跟謙打招呼，似乎只有謙一個孩子回家一樣。即使我們反應過，甚至柔自己也會跳出來「哈囉！哈囉！我也回來了！」長輩隔天還是只會說：「謙，你回來了喔！」
有天，柔自己先進家門，遇見了阿嬤，小女孩一句話也沒說，默默地脫鞋準備上樓，這時阿嬤喊了她：「妳回來都沒有跟阿嬤打招呼喔？」調皮的女孩竟回答說：「阿嬤，妳有看到我喔？我不是謙，是柔，妳『只有』看到謙回來了。」
這回答無疑打臉阿嬤過去的行為，阿嬤否認自己只看見謙回家，「妳明明都只會說『謙，你回來了喔！』」柔把阿嬤懟的啞口無言。這類衝突至今還在上演，且形式不斷轉換，事件層出不窮。為了轉移柔的委屈，我們轉念決定好好善用「阿嬤眼裡只有謙」的好處，從那之後，只要謙許願，阿嬤都會努力實現，而謙總不忘為妹妹爭取，阿嬤也絕對買單，甚至還會稱讚謙是個好哥哥。
如果你以為這場性別之戰只有女生上場，那就錯了！圖畫書《威廉的洋娃娃》中小男孩威廉很想擁有一個洋娃娃，可以摟著它，抱著它，餵它吃奶，帶它去公園、盪鞦韆，然後帶它回家，輕輕放在床上，拉上窗簾說晚安，看著它把眼睛閉上，第二天早上，威廉會在太陽出來的時候叫醒它，再摟著它、餵它吃奶……。一遍又一遍，每天每天，威廉就像是爸爸，可是哥哥說他「噁心」，隔壁鄰居笑他「娘娘腔！羞羞臉！」
有天爸爸帶回了一顆圓鼓鼓、灌飽空氣的籃球，耐心地教威廉投球。又有天爸爸買了電動火車給威廉，他們一起把鐵軌拼成「8」字形的彎道，還撿了樹枝回來做成鐵軌旁的路樹。但即使如此，威廉還是好想要擁有洋娃娃。
直到奶奶來，威廉表演投球給奶奶看，還讓奶奶欣賞小火車穿過山洞，經過鐵橋，走過彎道，最後停在他做的車站前。奶奶跟威廉去散步，威廉告訴奶奶「其實我最想要的是洋娃娃。」奶奶覺得「很好」，但威廉卻告訴奶奶，有人說喜歡洋娃娃的他「噁心」、「娘娘腔！羞羞臉！」
「他們都在胡說八道！」奶奶說。
奶奶跑到玩具店買了一個頭髮捲捲、長睫毛、穿白色長袍、帶著小帽子，藍色眼睛還會「喀」一聲閉起來洋娃娃，威廉愛死它了。
可是爸爸不太同意，他說：「他是男孩子耶！」
奶奶卻說：「他就是要一個洋娃娃，這樣等他長大當爸爸的時候，他就知道怎麼照顧孩子，慢慢地就能學會怎麼做一個好爸爸。」
龍鳳胎滿一歲時，原本要去百貨公司添購合適的鞋子，為他們邁出人生步伐做準備。但除了鞋子，我的女兒柔意外看上了一隻小狗布玩偶，愛不釋手的她迫使我們買下這隻玩偶（其實是兩隻，避免之後為了清洗導致嚎啕大哭，我偷偷結帳第二隻玩偶）。為此，我思索孩子們似乎到需安撫玩偶陪伴的年齡，順理成章地幫兒子謙添購一隻毛毛蟲，這舉動引起不小的家庭風暴。在長輩眼中，男孩子「不應該」擁有玩偶，即使他只是一個剛滿一歲的小男孩，也應從小練習「像個男孩子」。眼看謙日漸愛上這隻玩偶，長輩對我的不滿也到臨界點，為減少衝突，我盡可能讓玩偶少出現在長輩面前，我知道這作法很鴕鳥，總之就一天拖過一天，同時嘗試洗腦長輩：有天孩子說不定就會放下玩偶。面對這場性別之戰，我的作法就像溫水煮青蛙，端看誰先被煮熟而已。
轉眼間，龍鳳胎已滿五歲，兩隻玩偶依舊存在他們的生活中，甚至扮演頗重要的角色，上幼兒園時沒有媽媽的陪伴，但他們有狗狗跟阿蟲，一樣能安穩自在。如今，「男孩子怎麼可以喜歡玩偶」的想法仍舊存在長輩腦中，他們似乎已習慣孩子們懷搋玩偶走來走去的模樣，充滿矛盾卻又和平共處著。
這些年來台灣不斷有性別意識的倡議，強調兩性平權的觀念，可身處在南台灣的我，時不時被傳統思維擠壓到喘不過氣。代間的差異，讓我們這個世代像三明治的夾層，對上總得不斷對抗迂腐的性別觀念帶來的轟炸；對下又得小心教導避免落入過去的性別分類，才能為自己的兒女建構平等的思維。性別平權不該是一種政治正確的言論，只存在於某種特地場域，它完全展現在日常生活的每個細節，不只是嘴巴說說，更要有具體行動來支撐。這場仗很硬，但作為一個母親，我必須一直打下去。
思考提問
1.你曾經歷過什麼樣的性別差異對待？這件事帶給你什麼樣的感受？對你看待性別差異有什麼樣的影響？
2.看完這兩本圖畫書的介紹，你對於性別平等有什麼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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