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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惑之窗 |
| 《聖經》的記載會有錯誤嗎？——從紅海的水分開說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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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羅光喜
(台南神學院助理教授，主授舊約神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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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埃及記〉14章21-22節記載：「摩西向海伸手，上主就掀起了一陣強烈的東風，把海水吹退。吹了一夜，海底變成乾地。水分開，好像兩堵牆；以色列人走在乾地上，過了海。」這段經文對信仰單純又敬虔的信徒而言，並沒有什麼錯誤。上帝是全能的，《聖經》是逐字無誤的；因此，讓紅海的水分開，使以色列人得以穿越而得救，這乃是一個神蹟的記錄，沒什麼不可能。
然則，一般不相信神蹟或凡事追求事實與理性的人，很可能會覺得這段經文若非另類卡通影片，便是錯寫或憑空造假。有巨風把水吹開，可能還說得過去。但是，把水分開成牆垣來讓人行走其間，這就有點像天方夜譚。
到底《聖經》的記載會有錯誤嗎？或是，《聖經》會有亂寫或造假的情形嗎？以下將分幾點說明。
一、有的地方還真的會有錯誤
對於〈出埃及記〉中紅海的水被分開這段經文，說實在的，我看不出有什麼錯誤的地方，但是，如果要我指出其他一些《聖經》問題，我倒是知道一些。
例如，〈申命記〉12章5節說：「從你們各支族的地區中，上主要選一個特別的場所，讓人在那裡敬拜他。」這節經文中「選」這個字的時態，以色列人的希伯來文經本是未來式的（未完成式），但是撒瑪利亞人的經本卻是過去式（完成式）。這節經文的主旨，乃在說明上帝要選擇一個地方，讓人在那裡敬拜他。撒瑪利亞人的經本用過去式來表達上帝已經選好了，就是〈申命記〉11章29節所說的基利心山。但是以色列人的經本是用未來式的，意思是上帝在摩西時代還沒選好，而是在將來才會選出。就其後的經卷可知，上帝後來是選了耶路撒冷作敬拜他的地方。不過，現在這兩個經本，哪個才正確呢？
我們的第二個例子，可以看對摩西年老時的描述。〈申命記〉31章1-2節說，摩西年紀大了，不能繼續領導以色列人。但是，〈申命記〉34章7節卻說，摩西仍然強健，視力很好。在這裡，我們看到前後兩處經文對摩西描寫似有出入，我們要如何解釋？
另一個例子，和合本與白話字《聖經》〈撒母耳記上〉1章1節說，撒母耳的父親是以法蓮人名叫以利加拿。這意思就是說，經常主持獻祭的撒母耳，竟然不是出自有資格做這工作的亞倫或利未家族，而是生自不能做此聖工的以法蓮族。若如此，撒母耳的祭司職就成了是篡奪而得的。可是，〈歷代志上〉6章27節卻清楚記載，撒母耳乃是利未後裔。那麼，這兩處經文是不是有一處記錯了。
再來，〈馬太福音〉27章9節說，猶大以三十塊錢賣了耶穌，是應驗了先知耶利米的話。可是〈馬太福音〉所說：「他們拿了三十塊銀幣，就是以色列人同意為他付出的價錢，買了陶匠的地皮；這是依照主所命令我的。」這段話在〈耶利米書〉中卻找不到。反倒是在〈撒迦利亞書〉11章12-13節，可以看到很相近的經文。這會不會是馬太在引用舊約時，把經本名稱記錯了？
從這些例子看，「聖經」有些地方還真的會記載錯誤。而且有問題的地方，還不只這些。
二、「錯誤」的成因
在上一節最後，我用「聖經」這樣的表達，以及本節的標題，用「錯誤」這樣的表達，是要把《聖經》的錯誤，限定在某種特定狀況，而非一概而論。這個特定狀況，是指某種抄寫或翻譯的《聖經》以及它們的錯誤。我相信上帝的全能與他的原始啟示，必有其無誤品質。可是，記錄這些啟示的口述傳承者、成文的編輯者、其後的抄寫者、與翻譯者，弄出自古至今的種種抄本與譯本，恐怕無法像上帝那樣的全能與無誤。這些錯誤包含：
1.口傳時的錯誤或差異。
2.成文時的錯誤、差異、或有限性。
3.抄寫時的錯誤。
4.翻譯時的錯誤。
5.教派的歪曲。
關於口傳時的錯誤或差異，只能從成文《聖經》中推測。在此，併入成文時的錯誤、差異、或有限性來討論。這問題主要是，在《聖經》裡面對同樣一件事有兩種說法。研究歷史的人，或要問以色列人，《聖經》裡關於以色列的歷史，一方面有〈創世記〉到〈列王紀下〉，但另一方面卻有〈歷代志上下〉的記載。兩者的共同處，當然互相支持印證。但兩者的差異處，則可能叫人要問，哪一邊才是對的？是互補或各有其旨呢？同樣的，猶太人也會挑戰基督徒，關於耶穌的記事有四福音，且四福音互有差異，哪一本才是對的？我們基督徒較不會問這樣的問題，是因為前人已種下福音書必須要用「共觀」的方法來讀，是用互補的出發點來讀《聖經》。但《聖經》互異的事實已告訴人，四福音成文時已具有差異或有限性。像〈馬太福音〉27章9節所說的猶大以三十塊錢賣了耶穌，是應驗了先知耶利米的話。實在有可能是馬太記錯了。
至於抄寫時與翻譯上的錯誤。抄寫時的錯誤，主要是因為《聖經》學者發現古代抄本本身的字體、字跡、字形有不同或混淆的情形，以及各種抄本間的差異，讓人無法確定哪一個抄本才是完全正確的。這類錯誤包含抄錯、漏抄、重複、跳行、同音異字、加字、或加上自己的解釋想使意思更明白或合乎自己教派的教義等。有興趣的，可參閱P. K. McCarter, Jr., Textual Criticism: Recovering the Text of the Hebrew Bible. Philadelphia: Fortress Pres, 1986. 再來關於翻譯上的錯誤，主要是古抄本或現代各種語文譯本翻譯上的錯誤。前述和合本與白話字《聖經》〈撒母耳記上〉1章1節，把撒母耳的父親說成是以法蓮人，乃是翻譯上的錯誤。原希伯來文，在以法蓮山這個字的前面還存有一個介係詞「從」。這意思就是說，撒母耳的父親是從以法蓮來的，而不是以法蓮人。台灣的譯本大多翻譯錯誤，只有英文的新修訂標準本（NRSV）有正確的翻譯。
最後來看教派的歪曲。〈申命記〉12章5節中所說的「選」這個字，撒瑪利亞五經用過去式來表達上帝已經選好了，就是〈申命記〉11章29節所說的基利心山，來作敬拜他的地方。但是以色列人的五經是用未來式的，意思是上帝在摩西時代還沒選好，而是在將來才會選出。也就是後來確定的耶路撒冷錫安山。撒瑪利亞五經與以色列人的五經，都是古代抄本。這樣的經文差異，已不是單純的無心之過，而是各在擁護自己教團的信仰與利益。若再加上《死海經卷》和希臘文傳統的《七十人譯本》，古代重要教團至少有四個。單就舊約經文來說，我們可以從《撒瑪利亞五經》、《巴勒斯坦經典》、《死海經卷》、和《七十人譯本》中，共觀出或融合出一本新《聖經》。但我們也可從四者中，只選其一。若只選其一，我們多少就成了那個教團的信仰後裔。若共觀出或融合出一本新《聖經》，又要擔心我們到底有多少把握能還原上帝原初的啟示？另外，還有一種作法，就是像死海經卷團體，同時讀不同長短〈耶利米書〉的抄本，把信仰放在不同經本並存都讀與靈修的動態中。這種不固定的信仰抉擇，使得讀者與教團可保有不斷反省與修正的空間。
三、結論：聖靈賜生命
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對《聖經》的信仰告白部分是說：「阮（我們）信，《聖經》是上帝所啟示的，記載他的救贖，做阮信仰與生活的準則。」它並不像一般教派，堅決宣告《聖經》逐字無誤論。因為，基於對《聖經》抄本譯本互有差異的了解，要告白特定的某一本《聖經》完全逐字無誤，確實有困難。大抵我們可以採取使徒保羅的立場，我們的知識有限，如對鏡觀看，必要到與主當頭對面才能清楚知道（〈哥林多前書〉13章9、12節）。若如是，當代基督徒既有才幹做新約的僕人，就不是憑著字面上的法律，而是憑著聖靈的約；因為字面上的法律帶來死亡，但是聖靈賜生命（〈哥林多後書〉3章6節）。是故，從諸多抄本或譯本《聖經》中，我們要找到的乃是上帝所啟示的，他的救贖，可做我們信仰與生活準則的部分。
這樣，讓我們再回到出埃及過紅海的故事。在字眼上，我們讀到紅海的水被吹開立起如牆。在抄本上，希伯來文本說以色列人過的是蘆葦海，而不是希臘文本所說的紅海。在考古學上，迦南地本是埃及國土，也無所謂出埃及。或是，西乃山到底在現今的西乃半島北方或南方，或是在阿拉伯半島的西北端；以及紅海是指蘇伊士運河灣，或西乃半島另一邊的阿卡巴灣？還有舊約學界，有的認為出埃及只是像美國五月花號從歐洲移民到美洲那樣的一小撮人的故事，後來變成了大美國或大以色列的共同故事；或是，以色列之形成，只不過是迦南住民的獨立運動。等等這些資料或學說，我們都不必陷在那邊追根究底。反倒是要問，這個《聖經》記事到底要告訴我們上帝是什麼樣的上帝？他的救恩是什麼樣的救恩？當我們這樣問時，你就會看到，這位上帝並不贊成埃及那種大國欺侮小國的帝國主義。他也會拯救弱小民族，並告訴他們十誡等等的法律，要他們成為一個有族群與社會公義的國家，並在這基礎上來成為敬拜他的大團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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