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蔥仔甘願變聰明:臺灣第一位環遊世界的女性 張聰明
作者: 粘忘凡
繪者: 葉曼玲
出版社:玉山社
出版日期:2025/02/03
2025 年 2 月 3 日,星月書房出版了一本繪本《蔥仔甘願變聰明》,故事主角是馬偕牧師娘—張聰明女士(原名張蔥仔)。史料紀載張蔥仔在 1860 年出生,沒有確切的日期,凸顯出當時代女性的社會地位低下,不被重視,僅能知道年齡而已,當然也不會有慶生這回事了。
年幼的蔥仔被父母送人當作童養媳,然而乖巧的她卻非常有主見,寧願挨打也不願意裹小腳。年僅十二歲的蔥仔還沒成親,小丈夫卻病逝了,養母將悲痛與怨氣全都發洩在蔥仔身上,幸好養祖母心疼她,每個禮拜天都帶著她前往五股坑教會做禮拜,在那裡,蔥仔學習用白話字讀聖經、聽馬偕牧師講英語。當年為了鼓勵孩童學習,馬偕牧師提供銀元做為獎勵,勤奮好學的蔥仔藉由一個又一個的銀元,讓養母同意她能每個禮拜天去教會,短暫的遠離繁重的家務工作。
在教會裡,無窮無盡的知識吸引了蔥仔,學習讓她感到滿足。1878 年 2 月 3 日,蔥仔受洗了!馬偕牧師為她改名為「張聰明」,這一天就像她的重生之日,她的生命也從這一天起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原本不打算結婚的馬偕牧師,在學生的勸說下改變了心意,考慮到當地女性的福音宣教工作,他希望能娶一名台灣女子為妻,並且必須身體健康、容貌端莊以及不裹小腳。而這些條件,張聰明都符合。再加上長期的相處,馬偕牧師與張聰明兩人互有好感,便在養祖母陳塔嫂的有意搓合下,於 1878 年 5 月 27 日締結連理。張聰明與其家人寫下三張「甘願紙」,在眾人的祝福中,她成為了馬偕牧師娘。
婚後一年多,因著馬偕牧師回加拿大述職的緣故,開啟了張聰明首次踏出台灣這塊土地的旅程。
從台灣淡水出發,經過印度、歐洲與英國,再到加拿大,遠渡重洋的張聰明,從來沒有想過那雙不願被布條纏裹的腳,能行走到這樣遙遠的地方,更不用說她還在距離故鄉超過一萬公里的地方生下了第二個女兒。
在加拿大時,看著馬偕牧師日益忙碌,張聰明並沒有因為身處國外就膽怯害怕,反而在禱告中心生更多的信心與面對挑戰的勇氣。她認真學習英語,這樣不但能自在地與外國人交談,還能獨立在加拿大生活,而不用倚賴丈夫的翻譯與協助。在離開加拿大之前,穿著台灣傳統服飾的她,口說流利的英語向群眾演講,更是感動了許多的人,紛紛為北台灣創立神學院來奉獻金錢,也為了後來北台灣的教育工作奠定了美好的基礎。
好學勇敢的張聰明,是台灣第一位環遊世界的女性,更是台灣女性宣教與教育工作的強力推手。她熟悉台灣的風俗民情,更能以台語清楚傳達聖經的意涵,也因為她女性的身分,在教會內推展女性工作也比丈夫馬偕牧師更加順利,使得當時女性得以來到教會聚會,並且接受教育。
許多文章總提及,張聰明的人生轉變,不可否認是因為她的丈夫——馬偕牧師,再深入探究,有人會說更大的關鍵,是帶著她走進五股坑教會的童養祖母——陳塔嫂,然而,這當中若沒有她本人自己的努力與堅持,是不可能有這樣的成就的。
張聰明不單單只是馬偕牧師娘而已!在她個人的努力之下,深諳英語的她能說、能讀、能寫,更是牛津學堂創校時五位教師中的其中一位,若沒有深厚的學識內涵,又怎能擔負這樣的教育工作者的職分呢?
馬偕牧師過世時,年僅 41 歲的張聰明肩負起台灣宣教、醫療與教育的推展工作,其後更成立了馬偕紀念醫院與淡水中學(今淡江中學)。在當時代,她的聰明、堅毅、膽識與能力,早已超前一般普通女性好幾個世代了。身處在女性社會地位普遍低落的時代裡,要能靠一己之力突破重圍,並且在男性主導的世界中嶄露頭角,這需要多優異的能力與堅韌的性格才能完成?更不用說身為母親的她,在丈夫離世後,還得一肩扛起所有小孩的照顧工作。
1925 年時,張聰明將馬偕留給家族的五千多坪土地,全都捐贈給淡水中學作為運動場使用,並在該年辭世,享年 65 歲。
多年來,每當宣教周年時,大家僅紀念馬偕牧師當年來台宣教的重要,鮮少有人提及張聰明在這過程中也一同付出的辛勞。一直到張聰明逝世百年,才得以有一本圖畫書來書寫其故事,讓她的生命能夠被世人看見。
女性,無論在宣教或是家庭當中,無論過去與現在,總是扮演著無聲卻甘願付出的角色。然而筆者卻認為這樣的情境,實則是對女性的忽視與剝削,古往今來,似乎沒有不同。
「台灣幼兒發展調查資料庫」(KIT,Kids in Taiwan:National Longitudinal Study of Child Development and Care) 是國內大型調查研究,從 2016 年建置開始,已累積了 9 年的追蹤資料。根據其調查研究指出,有學齡前幼兒的家庭裡,母親外出就業,從幼兒三個月大時有 57.89%,意思就是有半數的母親在剛做完月子後就上工了。到了幼兒五歲時,母親就業的人口已增加到 74.17 %,有別於傳統家庭結構中,母親通常扮演家庭生活與子女教育和照顧者的角色,很少參與經濟工作,近年來台灣社會中的母親們,還需要一同扛起家庭的經濟重擔。
相較於上一個世代,現代女性一同分擔家計的比例提高許多。這時通常男性會跳出來大喊,他們也比上一代的父親們分攤更多家務工作啊!然而有關家務勞動的研究中發現,現代女性的家務勞動時間,確實相較以往有減少的趨勢,但並不是現代男性更願意協助分攤家務,因為實際上,現代丈夫們雖較其父執輩投入更多家務勞動時間,但其增加的幅度並沒有達到統計上的顯著差異。更具體來說,女性縮短的家務勞動時間,不是被丈夫吸收掉,而是更多聰明的家事機器人(例如掃地機器人、拖地機器人、吸塵器、洗衣機、洗碗機等)被發明出來了,另外還有付費的居家服務人員提供協助所造成的。
相較於 30-50 年前,多數母親為家庭主婦的情況,有較多時間處理瑣碎的家務勞動工作,現今的母親,不但必須要跟丈夫一起並肩扛起家庭經濟,同時也是其家務勞動的主要負責人,還有兒女的教養、照顧與陪伴工作,也都仍舊以母親為主要供應者,似乎原先社會對母職所賦予的要求沒有減少,還因為經濟環境的變化,母親也必須在經濟上提出相當程度的貢獻力了。
這陣子,在我的小孩所就讀的幼兒園中,興起了一股直銷精油旋風,原先標榜是希望能透過純天然的方式,來舒緩小孩生病或過敏的不適。為了孩子的身體健康,前仆後繼一直有新的媽媽們加入。而我觀察到,參與者有兩種,一種是單純的使用者,另一種則是期待也能因此增加個人收入的經營者,後者熱衷投入在這股直銷精油風潮,而清一色幾乎都是全職家庭主婦。
直銷公司強調,這份工作能讓他們一邊照顧小孩同時還能增加收入,一舉兩得。接下來情況越來越有趣了,這幾位原本外表樸實無華的媽媽們越來越漂亮了,聽聞他們的分享,總提到經濟收入是女人的底氣,唯有自己也能賺錢,才能在穿著打扮上不再看丈夫臉色,畢竟添購新衣、新鞋與飾品還得向丈夫伸手要錢,買起東西一點都不自由暢快。另外這些媽媽們也強調,在丈夫面前也因為有收入才有話語權。不過,無論他們投入直銷的動機是什麼,他們一定主張這麼想要有錢,都是為了想讓小孩過著他們認為理想的生活,好像一切都是為了小孩著想,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在這些討論的過程中讓我不斷地思考,這些媽媽們似乎明裡暗裡都在強調著,沒有收入的全職家庭主婦是沒有價值的,更沒有餘裕與資格讓自己穿著光鮮亮麗、臉上帶著精緻妝容,也因為沒有為家庭創造經濟收入,他們在家中的是沒有地位的存在。
隨著他們的事業擴大,我發現他們也越來越忙碌了。為了推銷使更多人加入,他們不斷地開辦手作體驗課程,但送孩子上學時,總能聽見他們一直催促著孩子動作快一點,不是出於擔心孩子遲到,而是因為她快要來不及去下一個行程了,還有部分家長甚至出現來不及接小孩下課的窘境。我開始擔心他們在這股旋風中,是不是暈頭了?
想不到,在這性別意識高漲的年代,台灣社會在各個環節上總能看見性別平等的機制,然而在「家庭經濟收入」這關卡上,又把媽媽們打回了原形。
精神緊繃的職場、繁瑣無趣的家務工作,以及高度情緒勞動的育兒工作之間,現代女性的生活壓力確實比起上一個世代的女人更加沉重了,如何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價值,成了現代母親的新課題。故事書中的張聰明,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要什麼,圖畫裡,你能看見她分別穿著台灣傳統服飾和西式洋服跪在地上祈禱,無論她扮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書中提及她總在艱辛困難中尋求神,聆聽神的聲音。
放下母親、妻子的角色,捫心自問我們究竟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看見張聰明展現出一種偉大、高遠的情操,跳脫傳統的枷鎖,活出了超越時代的樣貌,她所做的事情,從來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要能使他人得益處,直到今日這股影響力仍舊存在。
如今的我們,是否能不受到是否創造家庭收入影響,也不在乎衣著打扮是否跟上潮流,更不管小孩的課業、才藝有沒有贏在起跑點上,單單地問自己:我能做點什麼來讓我所處的社會、社區、群組、家庭變得更美好?學習像蔥仔一樣,甘願變聰明,從此活出一種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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