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家」?曾幾何時,也希望自己擁有一個完整的家。當身處在需要有父母協助的光景中,看到身邊朋友有爸爸媽媽的幫忙,也許僅僅只是從宿舍搬回家鄉,爸爸開車,媽媽幫忙離鄉背井讀大學的小孩搬行李,過程有說有笑,笑著說:「東西怎麼還那麼多?」調侃的說:「搬得回家嗎?」再回頭看看自己,獨自一人背著行李,騎著機車,來來回回的搬了幾趟,也許當下不會有即時性的無助感,但在一切整頓完成以後,默默的,心裡那種手足無措,如潮汐一般漸漸湧了上來。
我並不是沒有爸媽,大學前的我,也是擁有完整的家,但命運如同這個世界一樣,並非規律,也無法預測。上大學前,我的爸爸染上了毒癮,那時候還以為早出晚歸的父親,是在拼了命地為了我們的家付出,但在經濟狀況一直下跌的懷疑下,事件的導火線爆發了。染上毒癮的爸爸,開始會有幻覺,當時我們家是基督徒,但他總覺得有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體在跟他說話,打擾他的生活起居,因此他第一個離開神,從而相信他自己崇拜的偶像。儘管子女們迫切地為他禱告,已經以自己為主的爸爸,無法體會,也沒有好轉,我們也因為日日夜夜的疲憊,而離開了神,走出了教會。然而,當我上大學時,爸爸開始對家人有暴力傾向,每當有狀況,遠在三十公里外讀書的我,都會想盡辦法回到家,想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映入眼簾的,總是一片狼藉,還有父親消失的消息。那些暴力傾向總是被醫生斷定為「思覺失調症」,也因為這樣的斷定,家中的收入中斷,一向內斂的母親,從自責漸漸變成自卑,認為一切都是因為她疏於經營家庭而造成,而後不僅要維持生活,也要接送年幼的弟弟們上學,日夜操勞,披星戴月;許多瞬間,我無法體會幸福是什麼。
也許幸福,是在我最小的弟弟出生的那段時光。當時媽媽因為難產,進手術房開刀,住院將近一個月,我擔負起家裡的大小事,學業也不能忽略,還要幫最小的弟弟更換尿布,抱在懷裡餵奶。記得那時候我才國中,有別於其他國中生,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別人在房間裡玩遊戲,而我在廚房跟料理打交道,同學可能在做作業,我卻在洗、曬衣服,同學睡了,我才開始寫作業。但看到媽媽平安回家,幾年後看到弟弟長大,可以打理自己,可以自己到便利商店買午餐吃,可以自己走路上學,想起那感動的心情,會瞬間哽咽、辛酸,不禁感嘆「也許,這就是媽媽的心情吧。」
也許幸福,是我在全國性比賽中落榜時的失聲痛哭,當時高中為了製圖比賽,如火如荼的準備著。一早,天才微微亮,就隻身前往學校訓練,一直到路燈昏黃,路上車輛三三兩兩之時,才搭乘末班車回家。可惜,最終比賽的結果,卻與我的努力成反比,任何的怨言,任何的情緒波動,都比不上坐上媽媽的車之後,她關心的一句:「你還好嗎?」還記得當時崩落不止的眼淚,記得當時難過而無法說話的窒息感,也明白,不論遇到任何挫折,家人永遠在背後,做那道最堅固的牆。
也許幸福,是輾轉到一個新的環境,不論是搬家,維持家計,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上了大學以後,接連家裡的變故,爸爸在外借錢的債主找上門,三天兩頭家裡就會有陌生人來敲門來找爸爸,但已經音訊全無的他,讓媽媽還有弟弟們天天忍受這樣的侵擾,於是在外讀大學的我,做了一個重大決策—把媽媽跟弟弟帶來大學所在的縣市重新開始。那時候,為了能節省搬家的費用,跟我就職的公司借了一輛貨車,來來回回臺中、雲林,掐指算,也有個五、六趟,過程疲憊,勞筋苦骨,但窗外的晚霞,讓不安的心,將動盪的靈平撫下來,因為一切,都將安定了。
舉家搬到雲林,因緣際會下回到了教會,回到神的家,詩篇34:18「耶和華靠近傷心的人,拯救靈性痛悔的人」。也許,神一點一點的在邀請我回家,一步一步的讓我明白,不論是在遭遇變故,憑一己之力搬家,甚至求學過程中的磨練,不知所措之時,都有神的同在。
有著神的話語,藉著信仰生活回到神的面前,在日常時光裡,我們家多了許多許多的歡笑,晚間的散步,午後的談心,早晨的寒暄……,這些情景,是那段苦不堪言的光景下不敢想像的;即使我的家庭不健全,但神默默的在重建。
也許幸福,是命運造成內心滿是創傷,我的家卻因著神,能相互縫縫補補,彼此成為彼此的倚靠。很多時候,朋友們聽聞我的故事後,會覺得非常辛苦,但我認為,奔向幸福而辛苦,比奔向辛苦的幸福來的安定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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