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從天主教歷史,首先梳理何以在 1960 年代,婦女神學才方興起。起因於天主教徒在梵二大公會議之前,對聖經的認識主要限於主日彌撒,缺乏系統的學習和理解。在梵二大公會議有三項影響深遠的決議:1)強調耶穌基督是唯一的啟示來源;2)天主教的訓導權是為聖經服務,而非高於聖經,這強調了聖經在教會神學中的核心地位;3)聖經被視為天主教徒靈性生活的重要資源,並要求聖經學者致力於解釋其意義,不再用拉丁文,而是當代語言,以促進信徒對聖經的理解和應用。當婦女在梵二(梵蒂岡第二屆大公會議)後成為聖經學習和倡導的主要力量,就開始察覺聖經經文對女性的高牆。
首先即是經文中所瀰漫的性別歧視。性別歧視包含男性中心主義 (androcentrism) 和父權制度 (patriarchy) 的意識型態與社會系統,並且在生活的各個領域中(慣性地)表現出來,這種歧視可能伴隨著厭女症的情緒。例如,羅馬天主教會的「教廷信理部」主張婦女不可以被祝聖為司鐸(女性神父),因為她們沒有與基督一樣的「本質相似」。此主張透露出「男人的形式是更合適的神的意象」(頁 49-50)。聖經經文中的性別歧視和對女性的負面描述,使得女性主義者必須面對和處理這些問題,以促進性別平等。
第二,聖經中完全以男性用語來表現神:父親、主人、君王、地主、將領等等。即使有女性隱喻存在,例如接生婆或神的智慧,男性用語依然主導教會的神學和禮儀,間接將女性排除於神性之外(頁 51)。當女性開始近距離閱讀聖經時—特別是那些對女性造成傷害的經文,讓男性之外的性別群體,很難萌生「好消息」之感。這刺激基督徒必須對信仰和生活規範的重新思考,並擺脫「聖經無誤論」的基要主義立場。聖經神學需要對女性主義的質疑進行認真的反省,以解決經文中對女性的壓迫問題,並成為對婦女屬靈生命的「福音」(頁 52-53)。據此,作者針對神學上的三個爭議,一一進行解剖:1)何謂「聖經是神的話語」?2)前者如何影響聖經在教會中的地位?3)對後聖經時代的基督徒,聖經的規範性為何?
作者認為,「神的話語」,不僅指聖經,更是指向三一神的第二個位格,即耶穌。因此,「神的話語」不能夠依字面意思視之,更進一步指涉的是「隱喻」。隱喻不僅僅是修辭的技巧,而是透過肯定與否定之間的張力來創造更深層與更繁複的含意,同時也強迫心靈在字面之外,尋找意義。隱喻亦即神的啟示,並不是神實際說話的表現,而是在啟示裡,人類所察覺、所領受的神的自我揭露。耶穌的「道成肉身」,即是神的自我溝通的終極表現。而聖經是人類的語言作品,並非神的直接口述,而是人類對神啟示的回應(頁 53-57)。
而「聖經」在教會中的特殊地位,並不是因為其乃「神的直接口述」。聖經的七十二卷書(稱為正典化)是由信仰群體建立的,先接受文本的權威性,並非因為文本被認為是神的默示。聖經的正典化過程經歷了數個世紀,最終在 1546 年的特倫多大公會議上得到明確界定。早期教會對婦女的權柄持懷疑態度,並將婦女創作的文學視為異端,這影響了婦女在基督宗教歷史中的地位與發展。因此,由「信仰群體」將聖經正典化的過程,其實反映了男性的經驗和觀點,從而引發基督徒必須重新思考經文中的性別權威(頁 57-60)。
女性主義的聖經學者認為,早期教會中婦女的角色影響了後來教會的實踐,此觀點促使我們重新評估婦女在教會中角色。雖然新約裡並未明確規定婦女在現代教會中的角色,但對早期教會婦女角色的研究可以成為支持婦女現代角色的依據。作者認同費蘭札的主張,倡議從女性主義角度來重建基督宗教的根源,這不僅對基督徒婦女重要,對所有女性及社會也具有深遠的意義。但此重建的努力,不應簡化為對早期基督宗教的複製,而是需要更深入的理解—特別是在婦女角色的發現與現代的運用上(頁 62-64)。
上述三個神學爭議,一方面承認聖經經文是人類透過語言,在基督裡經驗神的回應產物,一方面也因為語言的有限性,因此也可能有錯誤、被扭曲,或像教會一樣是有罪的。作者提出「詮釋」作為聖經神學必須致力的方向(釋經學),不能膚淺地尋求神旨意的公式化表達,方能讓聖經真正是傳報「拯救的好消息」。詮釋是一種辯證過程,發生在讀者和文本之間,最後結束於有意義的事件。換言之,意義將由讀者從文本中互動而得,並非文本固有。因此,我們無須執著於追問「作者的意圖」。在讀者與文本互動、努力取得意義的過程中。透過優質的釋經,方能夠擴展我們的視野,深化我們的信仰深度,挑戰我們的慣性思維,引發我們對現實的質疑,提升我們的理解等等。透過謹慎的翻譯和重新講述經文,運用聖經中的解放傳統,不斷與經文摔角,女性主義神學家方能從男性中心主義與性別歧視的傳統中,來挑戰和批判那些壓迫性的經文,為讀者提供新的理解和自由的可能(頁 64-69)。
最後,作者提醒教牧現場:1)避免公開宣講壓迫性的經文,2)並發展中性語言 (inclusive-language) 的禮儀經文。對於哪些是「壓迫性的經文」?從女性主義的角度來說,需要對經文與性別經驗的敏感度,此有賴長期耕耘與培養。也可以透過不同性別主體交流分享,在釋經過程中覺察,他人過去被忽略的壓迫經驗。在具有一定的敏感度後,很自然的就會對禮儀經文中的用詞,開始反省、修正。在這部份,台灣的教會仍有許多努力空間。
討論題目:
1.本文主要從天主教派的傳統出發。身為新教的長老教會群體,文中提及的女性主義神學經驗,與我們有何差異與相同之處?
2.文中提到「發展中性語言的禮儀經文」,在教會禮拜的現場,你是否曾有感受到?你認為使用中性語言,會影響你的信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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