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一直叫Uncle,好麻煩喔!」
「為什麼呢?」
「因為每次Uncle的哥哥和弟弟也都會回頭啊!所有妳的男的朋友,我也都叫他們Uncle啊!那,Uncle怎麼知道我是在叫哪一個?是不是在叫他?」
「喔!那怎麼辦?」
「就叫老爸啊!你們不是要辦結婚感恩禮拜了?我可以叫他老爸了啊!」
「可以吧!他應該會回你吧……媽媽也不確定耶!」
「媽,不用擔心啦!Uncle剛剛有回我囉!我剛剛叫他老爸,他回了我:『幹嘛……』哈哈哈……。」
兒子說完後,自己滿意且微笑地跳著走開,留下有些傻眼,卻滿心感謝的我。想著這些日子,為了準備結婚感恩禮拜,一方面要顧慮你家人的想法與感受;另一方面要照顧兒子的心情,實在有些蠟燭兩頭燒。特別是在與兒子一起度過超過兩千個日子的兩人世界,準備跨越到與你共組三人家庭的這一段時間,「家,究竟該是什麼樣子?」已經是我和兒子每天的話題。
重組家庭的努力
最近才認識我們的新朋友,可能看不出我們這一家人,其實是所謂的「重組家庭」。你第一次帶兒子到新學校辦轉學手續的時候,我外出工作你幫忙擔任臨時保母的時候,還有我們為了慶祝新生活拍「全家福」的那天,看到的人對你或者對兒子說:「你和你兒子/爸爸長得好像喔!」那天,在舉行感恩禮拜的教會外面,我們的全家福照片前,你的親人大聲嚷嚷說著:「你看,我就說他未來的兒子,跟他長得好像啊!真的是上帝的安排啊!」真不知道這個上主的恩賜,外貌湊巧長得很相似,是一種福氣或者應許。總之,我們因為都是長臉大眼睛,少了許多詢問與批判的眼光洗禮,那種尷尬不知如何回應的困窘。
說是困窘,我想許多正在或準備家庭重組的朋友,一定了解我的明白。他們大概跟我們一樣,首先會被親友詢問幾個問題:「那個女人有孩子,還會幫你生嗎?」「你確定那個女人不是在找長期飯票嗎?」「妳會不會被這個小鮮肉騙去啊?」「他會疼你的孩子嗎?」「那個女人的孩子終究不是你的,你要怎麼跟他相處啊?」我們其實可以列出更多、像這樣令人疑惑卻又不得不回應的問題。疑惑的是,這個社會(包括我們的親友)究竟是如何理解一個單親女性重新追求幸福的過程,以及一個男人選擇女人的標準究竟為何;不得不回應的,則是我們努力釐清重組家庭的意義,和許多其他「第一次」建立家庭的人們一樣,期待與祈求上主應許的幸福。只不過,我們曾經有過建立家庭的經驗,而某種層面上我們曾經失去過。
上主不離不棄的愛
某天半夜三點半,我像往常那樣驚醒,夜半醒來常常是因為你傳了訊息。我的手機夜裡是靜音的,但不知為何,大部分重要的時刻,你的夜半訊息總叫醒了夢中的我。醒來時,看見你傳來一張照片:你癱坐在一台小折旁,手裡拿著一瓶啤酒。你說:「我到了!」原來,那夜你受了莫大的委屈與壓力,因為他們總是不理解你,不能接受你要跟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共度一生。他們說:「那樣的女人有什麼好?你那麼好的人,值得更年輕更好的女人。」他們說得你好生氣、好沮喪、好想放棄了。於是,你跳上小折,不顧超過三十公里遠的距離,邊騎邊想、邊騎邊撐著,到了!後來你告訴我:「那天,我只想要到你家看看你!我知道如果我撐過去了這三十公里,就沒有什麼能阻擋我了。」
這個宛如瓊瑤小說的橋段,沒想到真的發生在我平淡無奇的生活裡。那天看著你幾近虛脫地來到門前,我又好氣又好笑。我笑你原來是這麼樣的天真爛漫,為了保護我們受了好多苦,卻一股腦兒往肚子裡吞。又氣你沒有顧慮到我的擔心,若突然且過度的運動,你撐不過受傷了、暈過去了,我該如何是好!同時,我也無奈困窘,到底一個祈求上主應許幸福的女人,只能是純潔無瑕的?是失婚的就不行?你大概不知道,那夜我多麼想大聲向全世界宣告:「我們和那些第一次預備建立家庭的人們一樣,就是單純地相遇、相知、相惜,然後相愛了!若上主是接納與不離不棄的神,祂的愛從沒有邊界與差異,那麼盡心盡力服事祂的我,上主肯定有祂的旨意與帶領。」
謝謝你獨自吞下了許多苦,謝謝你讓兒子做你的兒子。正當我準備決定接受這個社會(以及我們的家人)給我這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的宿命時,謝謝你耐心牽著我、默默支持我。謝謝你在大家給我畫上罪人形象時、不理解卻無端批評辱罵我時,勇敢揭露了這一切的汙衊,不過是因為那不值幾兩重的面子。謝謝你和我一起祈禱,求上主的智慧與勇氣與我們同在。這一切,若沒有上主同在的恩典,我們無法同心同行。感恩禮拜那天,我的家人、從小到大最重要的朋友們,都來為我們祝福。你的誓言不知道惹多少人眼淚汪汪,更讓說好要勇敢的我,好幾次哽咽無法言語。我們終於努力跨越了這個社會對於重組家庭的刻板印象,來到禮拜堂與上主和彼此立下誓約。我們一家人決定組成家庭,一起走進禮堂,一起接受祝福。
那天,兒子開心地說:「媽媽,其實那天我想跟你們一起說誓言的!我應該跟你們站在一起說誓言的,就像我們『新人一家一起進場』那樣,我們要開始『一起』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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