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剝奪了他的一切,你以為他會在你眼前消失,從此不見,於是你以為可以安安穩穩過著自己的生活。但當一個人沒有東西可失去的時候,他也就沒有什麼好懼怕的了。每一次,你越用力地剝奪與訕笑,其實都在加添他反撲的柴火,當有一天,這把火燒了起來,他會成為你揮之不去的夢魘,過去你施在他身上的力量,從現在開始都要回到你自己身上。
而「小丑」,就是高譚市的夢魘。
小丑亞瑟弗萊克
高譚市,這座漫畫世界裡的犯罪之都,集結了各式奇形怪狀的罪犯(如小丑、企鵝人、謎天大聖、毒藤女、貓女等),彷彿就像電影《小丑》裡高譚市裡氾濫的「超級老鼠」,而片中脫口秀主持人曾開玩笑說,也許只有「超級貓咪」才能對付這些「超級老鼠」,似乎預言未來「蝙蝠俠」的出現。在過去所有的相關電影,蝙蝠俠都是這城市的唯一主角,但《小丑》不再把焦點放在這位黑暗騎士,而是故事裡的經典反派「小丑」身上;它的目光不再看著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高譚之子布魯斯韋恩,而是這城市裡沒人在乎的邊緣人亞瑟弗萊克。它沒有蝙蝠俠電影裡常見的居高臨下俯角視野,取而代之是用最底層人民的生活,讓人親臨這城市的陰暗與混亂。
亞瑟弗萊克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中年男子,他與母親同住,兩人相依為命,但母親身體不好,亞瑟是母親的照顧者,同時也擔負家中的經濟。他以扮演小丑維生,像是穿著小丑裝在街頭舉著廣告牌子,或是在派對上娛樂兒童,但他的工作卻並不穩定,後來又因為一些誤會被開除。
他的夢想是成為單口相聲演員,就像他崇拜的脫口秀主持人莫瑞法蘭克一樣,能站在舞台上,把歡樂帶給大家。可是他並不機智,想出的笑話,在別人聽來也不好笑。他很努力想記下別人的笑點,但對他來說,那好像不是他世界裡的東西。他其實不懂別人的笑點,而他真心覺得好笑的事情,在別人世界的規則裡,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他的夢想,在現實世界裡遙不可及。
而他的母親總是告訴他要笑臉迎人,於是他在人前總是裝著笑臉,但是他難以克制自己大笑情緒的症狀,常引起旁人不解,甚至引來訕笑與攻擊。在那些不合時宜的笑聲裡,你可以聽見他的痛苦,他知道這不是笑的場合,但控制不了的大腦卻做出笑的反應,這都讓他感到自責與不自在,那種想壓抑卻又忍不住的笑聲,其實看了讓人心疼。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屬於他的位置,連他可以談話的治療時間,都要因為政府預算不足而被停止,這都像是在說這城市對他的不在乎。他成了城市裡的遊魂,成了任人宰割與欺負的弱者。
亞瑟要的東西不多,他沒有要錢、要利,但他渴望被愛、被尊重,可是他卻一再得到別人的漠視與輕視,就連他崇拜的主持人莫瑞,竟然也是如此對他:口裡說欣賞他,想要他上節目,但實際上卻是想嘲笑他來製作節目效果,更加說了這城市的無情與偽善。
受迫者的反撲
《小丑》讓我們看著亞瑟一步一步成魔的過程,但也看見他每一步,其實都是與這城市互動的結果,或許我們也參與其中。沒有東西可失去的他,最終拋下所有的舊秩序與規則,他鄙視一切,不按牌理出牌,創造混亂與失控,塑造屬於自己的規則,建立自己的王國。對他來說,這是受迫者的解放運動,是他們對既有體制的革命,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奪回他們被奪走的尊嚴。
《小丑》像是部警世寓言,它說著小丑的扭曲,也說著高譚市的扭曲,說著我們終究會承擔我們對其他人的傷害。小丑的出現,不只是亞瑟的個人議題,更像是這弱肉強食結構下的產物,那是底層階級對菁英階層的強力反撲。它再次提醒我們,我們無法自絕於所處的社會,我們都是命運共同體,我們怎麼對待彼此,結果都會共同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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