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被問起:「妳贊成死刑嗎?」一接收到這簡短的問題,直覺得答案可不簡單,絕非「我贊成(反對)」三個字可以輕言帶過。原因無它,因為「死刑」涉及太多層面,委實需要思辨才能回答,不過這段時間我卻有一些觀察到的現象可以提供給大家做思考。
死刑,牽動的面向和範圍太廣也太深。一介凡人如我,實在沒什麼高深理論或是有太多精力去解釋立場;反倒是有趣地發現台灣這個島國像是患了「集體燥?症」似的對「死不死」這個議題吵吵嚷嚷老半天。受害者家屬、政府官員、人權團體、以及路人甲乙?各自表述自己的立場。大家不間斷的用嘴巴說話。好像只記得張口講話、拚命要把意見穿透進持相反意見的人的耳膜,卻不會同時清清自己的耳垢,仔細聆聽別人的想法。集體燥鬱症的人們走在情緒的極端,個個慷慨激昂隨時準備進入競技場一決高下,場子裡就是比誰說話大聲、誰最會流眼淚?。至於腦子的「理智區」大概是停工了吧!
一些人談到「死刑」時的回答也非常有趣:「讓這些人趕快死一死吧!我不想繳稅養這些敗類。」光是聽見這樣的陳述就讓我想起八點檔鄉土劇裡的火爆台詞與劇中人「非黑即白」的個性。選項裡只有「對和錯」、「處死或不處死」。整個台灣島還沒被氣候變遷的海水上漲淹沒之前,早已經被自己人的口水滅頂了。
好像沒什麼人認真想過,為什麼這些人會變成「犯案後人人聞之色變、判刑後人人同聲唾棄」的「敗類」?鮮少有人去探討為什麼這些人會被判死刑、以及是按照何種依據、那個法條讓法官做出「這個人要接受死刑」的決定;同時也鮮少討論台灣整個法律制度審理的程序公平性?再者,死刑犯行刑之後,真的是一勞永逸?下次難保不再出現一個更兇狠的人承續作姦犯科的行為;那麼大家仍要繼續用這個「處以極刑」的方法來維持社會治安,還是願意試試不同的方法讓國家的生活品質更好、讓所有台灣人免於擔心受怕的過日子?
另一方面,受害與加害者家屬的心情其實也是需要被同理。誰願教出一個讓自己顏面盡失的孩子?又有誰願意看著殺死至親好友的犯人沒有得到制裁?這些痛苦的後續發展,又怎麼是「殺人償命」那麼簡單的處置就能平復?
「死刑」議題,何嘗不是一面鏡子,無所隱蔽的反射出整個台灣群體的焦慮不安。同時也像是台灣的敏感神經,一被踫觸便是疼痛不已,非得要「抽神經」才可以抒緩症狀。於是許多人期待「包青天」天現,最好有虎頭鍘斬人。犯人就地正法除之後快、同時昭告天下,「善良老百姓」是正義的一方,不該讓壞人苟且偷生。
真的是這樣嗎?
四個死刑犯被處決的隔天,我看完報紙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馬上被其它人察覺:「哦!妳不覺得這樣做很好嗎?不拖拖拉拉,該死就是要死,治亂世用重典啊!」朋友瞬間變成電視上的名嘴,同時稱讚現任法務部長的果決乾脆。當下,看著眼前的這幾個朋友淘淘不決抒發情緒,我沒有表態、也不發出任何聲音。反倒是深深的無力感襲上心頭。我想到的是,該怎麼請求一個焦慮躁鬱的人冷靜?「死刑」不是「殺人償命」那麼簡單的邏輯,人們最該處理的,還是源自內心那股對社會問題存有極度焦慮的情緒。
這陣子的吵吵嚷嚷,總會讓我想起耶穌,一個同樣被處死刑的人,在不光榮的情境下死去。他救過差點被亂石打死的女子,最後自己卻被釘上十字架。
誰造成了這個「亂世」,誰又有權力用「重典」? 就留待各人行中的尺去度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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