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化帶來了便捷,也帶來了忙碌生活的緊繃的壓力,有多久沒有聆聽大自然的鳥叫蟲鳴?有多久不曾靜下心來吃一頓飯?是否曾經看過農人彎下腰來親手為秧苗除草、替稻穀收割,是否又曾聽說在台23線往東河方向的一條祕境裡,有個叫做「吉拉米代」的部落,這裡的稻田、果樹,因為靠近山的緣故,農民的收成都是山豬、猴子還有鳥吃剩下的,但居民卻依然堅持在群山環抱的山谷裡,與自然萬物和平共處,以六條百年水圳,灌溉著層層疊疊的稻田,傳承著土地價值,守護著美麗的家園。
※在樹根之處的落葉生根
吉拉米代(Cilamitay)是阿美語「大樹根」的意思。部落位於花蓮縣最南端富里鄉的豐南村,是鄉內位置最南端也是面積最大的村落。據耆老口傳吉拉米代原是成功阿美族人和卓溪布農族人重要的獵場。直到清末時期才有阿美族人來此定居,最早的落腳處是在今鱉溪南岸一帶,大約七十多年前,族人們覺得居住地離耕地太遠,才搬到目前部落的位置,當時因為看到此地的楓樹,樹根大到可以當作橋樑行走,因而將此地而命名為Cilamitay(lami為根的意思),族人也開始在這裡生根、開枝散葉。
後來又有一部份來自都歷部落的阿美族人看上今鱉溪上游石厝溝溪一帶,有著清澈的水源及豐富的溪流魚產,在尚未受到外來物種的侵入時,這條溪滿滿的遊著台灣特有種台東間爬岩鰍和日本禿頭鯊(俗稱吸盤魚),因此將此聚落取名為「吉哈拉艾(Ciharaay)」,Hara在阿美語裡具有吸盤魚之處,吉哈拉艾的意思也就是這裡是有著很多哈拉(hara)的地方。而阿美族人對土地、生態的運用觀,從族人對居住地的命名方式就已傳遞出取之、用之、還之的生生不息觀。
※土地生機與祖先記憶的連結
吉拉米代部落的居民以阿美族為主,原先阿美族的傳統作物是旱稻為主,清朝與日治時期才接觸到水稻的種植技術,並因經濟及生產因素改種植水稻,當時所種植的139米種,曾是用來進貢日本天皇的御用米。
戰後在政府的鼓勵下,部落居民開始種植大量的梅樹與高接梨等果樹,後因經濟產值下降,果樹逐漸粗放減少管理,居民也逐漸感嘆,使用化肥之後,收成雖然變好,但兒時記憶中和家人共同在田裡除蟲的景象似乎是逐漸消去,許多生物正緩緩地消失在生活的田間裡。
1995年期間,政府開始推廣有機農業,再加上附近有機米糧商對於部落農民的說明及培育,部落居民逐漸投入於有機米的耕種,幾乎有八、九成農民都加入過有機耕作的行列,除了期待能夠增加稻作收入外,也希望恢復兒時那片充滿生機的生態環境。不過,由於農民無法支付龐大的有機驗證費用,與糧商契作,有時稻米將完全被收購,使辛苦種植的農民無法吃到親手耕耘的米粒,亦沒有實際有效地增加居民收入,就生態環境面上苦茶泊等有機資材,雖然對人體無害,卻仍會危及水中幼小生物的生存,過去常見的許多蛙類生物仍然不復存在。
在重新恢復土地生機的嘗試中,部落族人們決定在水源地上方,選出一塊地做公田,以志工的方式,輪流為稻作除草、撿福夀螺,在族人們以互助的精神一同插秧、除草時,傳統阿美族人在搭建房屋與農忙時期,輪流到各戶人家協助的換工(Malapaliw),重新體現在眾人一同農作的田間景緻裡,這樣的情景,讓年近80許久沒有耕作的耆老受到促動,紛紛從倉庫內拿出傳統農具投入耕作,道出過往的種種,挑剔現代農業技術之不足,並主動要求應將搓草(Mikolas)、人力掃害蟲(Miasik)等農法逐一在地景上重現。族人的身影曼妙地在田間舞動,大家都期待和期許這樣的健康與生態是可以持續存在的。
※活著的文化景觀
吉拉米代部落裡有著六條百年水圳灌溉著整個吉拉米代部落的稻田,居住於海拔高度約300-500公尺地區的族人,為了保存著在地原始的地貌,不僅順應著地勢開墾出層層疊疊的梯田,同時也不會為了拓展田地的面積便將田裡的大石頭移除,或是為了解決山豬、猴子對農作的災害,就大量砍伐樹木,破壞野生動物的棲地,相反地,族人總是努力地找出方式和山林與自然共存,並在稻田被山豬踩踏時,安慰著說:「因為山豬很熱,所以想下來打滾,其實也不能怪牠。」這般人地和諧互動的生活技藝,也獲得公部門與學術團體的肯定,2012年5月花蓮縣政府文化局依據文化資產保存法將吉哈拉艾公告登錄為「吉哈拉艾文化景觀區」,並稱讚吉哈拉艾是一個活著且持續運用、生活在其中的文化景觀區。
※部落集體共構的未來
擁有盛名後,族人們開始思考下一步要怎麼走,偏鄉的地理位置,無可厚非地造成部落人口大量外移,在希望穩定生計、帶動青年回流、傳承在地文化的多重考慮下,吉拉米代部落族人多次於部落會議表達期盼以共同產業(稻米販售、部落體驗活動)的發展,提昇族人的生活與經濟品質。
之所以會有推動部落體驗活動的想法,全是因為部落的美好,來過就知道,在自然環境上,豐南社區屬於海岸山脈地層系統,高山、溪谷錯綜複雜,坐擁著名觀光景點「小天祥」,以及石厝溝瀑布、中溝瀑布、女鬼瀑布、雙抱竹瀑布等4座瀑布,人文層面上,部落阿美族人的組成,有來自於花東綜谷秀姑巒溪阿美,也有台東的海岸阿美都歷、東河,以及台東關山、池上的馬蘭阿美,呈現相當多元的族群表現,再加上部落位於山中峽谷,無形中漁獵文化與歲時祭儀,也獲得更完整的傳承。群山環抱的阿美族式原始生活,以及體驗農耕辛苦的身體實行,總是讓人可以在寧靜平實中,重新找回過去單純的美好,所以來過吉拉米代的朋友總說,吉拉米代給他們的是一種放鬆像家一樣的感覺。
※自創品牌哈拉米
在多年的蘊蓄下,部落也在2014年首次推出「哈拉米」,哈拉米的種植區是吉拉米代部落裡的吉哈拉艾聚落,由於此處的水源位於秀姑巒溪源頭,又經麥飯石層礦過濾,純淨無汙染的水質是臺灣特有種「臺東間爬鰍」的重要棲息地,所以「哈拉米」的名稱即是取自台東間爬岩鰍的阿美語「哈拉Hara」,同時也是代表著部落裡溫暖的人情味,以及稻米在成長時,田間蛙叫蟲鳴的歌唱聲,有著特色物種、在地人情、生態復育的特殊意涵。
農民為了讓瀕臨絕種的哈拉,能重新回到部落的溪流裡悠遊,在栽種哈拉米時,忍受著福夀螺與除草的艱辛,因此哈拉米的優質不僅高於有機米,更是以友善環境農法復育濕地生態的純淨稻米,目前已獲得經慈心有機農業發展基金會「綠色保育標章」的認可,是個符合綠色保育概念生產的農產品。吉拉米代的部落產業以生態復育的哈拉生態米、在地農特產品、部落遊程為主要產品,部落希望讓遊客體驗並感受到吉拉米代族人所復育的生態與文化之美,更是期盼在追求產業發展的同時,兼顧原民部落文化的傳承,並把維護生態多樣性、關懷自然的優質農業旅遊做為價值主張,也透過綠色保育標章與公益盈銷建立消費者對在地產品的信心與支持,逐步完備部落產業服務,進而爭取更多消費者的認同與實際購買的行動支持。
台北市文化基金會藝術村營運部前總監蘇瑤華在TEDXTaipei的演講中曾分享「經濟新定義:重點不是賺了多少錢,而是讓事情有多少轉變」。哈拉米與部落體驗活動的銷售,亦非是以商業的營利為首要考量,在環境的承載量與生活品質的考量下,吉拉米代的部落體驗活動每週上限為2團,每團上限15人。哈拉米的契作則是給農民高於市面上有機米收購的保價收購,讓農民可以安心地施作生態農法,同時每筆部落體驗活動及哈拉米的訂單,都會提撥公基金用於部落水圳修繕,以及青少年文化成長班、老人日托班的支出,族人對土地、生態的運用觀為取之、用之、還之,在產業發展亦不忘初衷。
※在大樹根的部落裡,生根茁莊
吉拉米代的部落產業期盼能以自產自銷的方式,由部落自身擔任統一銷售窗口,將中間的差價與獲利,提供給族人更好的契作收購價。部落旅遊所需的導覽解說員、餐飲人員、車輛駕駛、安全維護人員、DIY講師不僅更可帶動部落就業人數,讓族人也能從中獲取合理的報酬,不需再至外地打零工,也讓部落的接待家庭、小吃店、雜貨店增加客源。因此本計畫是以創造商機及在地就業的方式,提昇經濟收益,使部落產業生根,創造讓原住民青壯年回鄉投入部落經濟產業的契機。
在產業整備的同時,文化傳承的工作也是不停歇的進行著,由於部落文化才是原民傳承的根源,在東華大學的協助下,部落族人自2011年起每周六固定辦理青少年文化成長班,帶著一群年紀約10-16歲被稱為巴卡隆愛的孩子們,學習族語、農事、漁狩獵等技藝,讓他們的生活與部落更加緊密的連結。
巴卡隆愛(Pakarongay)在阿美族的文化裡,是年齡階層最底層的一階,正處於學習服從長輩、服務部落的階段,族人的老師們希望藉由陪伴,帶著孩子們不斷探索自己的文化、認識自己的部落,傳承老一輩的技藝,一方面是緩解隔代教養對孩子的影響,同時更是盼望孩子能真正地在部落紮根,未來當地產業茁壯時,這些部落培育的青年,能成為最強大的支持羽翼,如同阿美族年齡階級制度,隨著晉級逐漸承擔部落責任般。
多年前,吉拉米代部落族人的祖先來到這個有著大樹根的地方紮根,未來期盼部落的孩子都能真正地在自己的家園生根茁莊。
哈拉米與部落體驗活動資訊請參考臉書專業「吉哈拉艾文化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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