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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品 > 新使者雜誌 > 第114期 憂鬱的光輝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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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困惑、回憶與希望 |
我也從來沒到過教會,看到穿牧師服的人覺得十分新奇。牧師居然也會來街頭抗議,甚至拿麥克風講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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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蔣茉春
(國小教師,台語文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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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住永和,只要公車躍過中正橋就是台北市。每當十月,橋的兩旁甚至下了橋的重慶南路,都會掛滿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幟。以前我和《擊壤歌》的主角一樣,對這面旗幟充滿了孺慕與崇敬,覺得它鮮明的顏色對比莊嚴又大氣。當時幼小的心靈懷抱著美夢,想說如果自己認真讀書,以後應該也可以在十月飄揚旗海的地方,穿著綠制服上下學才是。
※ 我所處的社會,似乎有很大的黑洞
後來我真的進了有旗海、便衣和總統官邸為鄰的博愛特區讀書,不過卻是和小綠綠有一牆之隔的白色洞洞牆 ,穿的是白襯衫卡其窄裙的大學服。這一待就是五年,從1985到1990年,是我一生中最漫長的五年,從進去的第一刻就開始等待著畢業,感覺學分怎麼修似乎都修不完,時間以一種緩慢而奇異的方式前進,可是洞洞牆的裡面是停滯的,包裹著層層看不見的束縛,它是宿舍的內務檢查早晚點名,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教官大人,是每年要參加的全國國語文競賽,是「某些東西不能登」的校刊審稿,「某些人不能請他來演講」的跛腳校園文化。
究竟是疲累還是苦悶?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曉得,為什麼我翹課在外面晃,便衣就會用輕薄的言詞向我調笑。你們憑什麼?對,我常常在心裡問這個問題。為什麼你們都要站在學校的附近?為什麼總統府旁邊的榕樹要修剪成秋海棠的形狀?為什麼被嘉師退學的湯英伸最後成了殺人犯?為什麼考試或自習的時候,經常從洞洞牆外傳來擴音器聲嘶力竭的忿怒呼喊?
即使那時我才十來歲,可是這些疑惑始終擺在心底。當時我並不清楚什麼是解嚴,只知道如果還被關在洞洞牆裡,就要小心不要觸犯那些不可言說的禁忌。從大人的反應和書報雜誌媒體報導當中,我似乎逐漸發現,我身處的這個社會,似乎有一個很大的黑洞。有些人不小心碰到,然後就不見了。每次我在書店翻閱黨外雜誌,回家之後都裝作若無其事,因為我知道擔任國民黨工,經常帶中央和文訊月刊回家的老爸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所以我勉強維持了很多年乖寶寶的假象。
可是有些事大人們終究還是管不住,我開始去圖書館借前衛出版社的書來讀,在校刊寫音樂家江文也的介紹,更重要的是,我開始覺得自己應該是台灣人,而不是中國人。曾經是雙十節閱兵的木蘭隊 成員,我承認自己是喜歡有國家的人,可是問題是:「這個國家是不是真正關心保護他的人民?會不會公平地照顧不同的階級和族群,不會犧牲多數人以成就少數人?」當我發現這個問題的答案是「No」,真的是憤怒到了最高點,這也是我在離開洞洞牆的最後一學期跑到中正廟參加野百合學運的最大原因。
※ 在街頭遇見上帝的使者
在街頭靜坐的場合中,我生平第一次見到穿牧師服的人。因為父母早年未信主,我也從來沒到過教會,所以看到穿牧師服的人覺得十分新奇,而且牧師居然也會來街頭抗議,甚至拿麥克風講話?這真是太有趣了。
可是我看到高俊明牧師先向在場的學生道歉,又聽了他講話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原來我們的行動,是符合聖經和上帝的教導!上帝居然離我這麼近,我怎麼都不知道?高牧師看起來這麼虔誠,而且宣講的信息又很有力,想必他口口聲聲所講的上帝,一定很偉大,很了不起!」「誰說台語沒水準?人家牧師用台語演講這麼優雅又有條理,如果有一天,我台語也能講得這麼好聽,不知道有多好!」「牧師講話就是跟政治人物完全不同,這個信仰應該很偉大。」當時我的確天真的想過「要變成跟高牧師一樣的人,台語也要講得這麼好聽」,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街頭遇到了上帝的使者。自己後來信了主,而且還學台語,編寫教材,參加比賽,原來上帝老早就為我開了一扇窗。
這扇窗其實也醫治了我身為「外省人第二代」的尷尬和痛苦。因為姓氏的關係,別人不只曉得我是外省人,而且從小大人們就會問我:「你和蔣總統是什麼關係?」又說:「姓蔣是大姓喔。」如果不是後來讀台灣史知道蔣渭水,搞不好我真的會考慮冠夫姓算了。我不想當別人眼中非我族類的外省人,更討厭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異類的「姓蔣的外省人」。雖然還不到歧視的程度,可是別人(包括親族)的異樣眼光的確造成我的困擾,也讓我似乎站在一條邊界的中間:外省人,台灣人,你是哪裡人?
※ 為多難的台灣疼惜付出
「我沒資格當台灣人嗎?」可能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當我讀到二二八的歷史,清楚寫著中國黨軍隊殘殺台灣百姓的震撼和痛苦。「可是我在台灣出生,成長,而且還教育、養育台灣的子弟耶!」由於這樣的身分背景,使得我更想去了解台灣人真正的內涵,而不僅以名義上的自我宣示來自滿。我不僅從台灣歷史、文化和語言的學習中,找到了屬於臺灣人的尊嚴與自信,更從基督教信仰看到上帝的公義與救恩,也知道長老教會過去不畏強權,在1971年發表「國是聲明」,1977年發表「人權宣言」。從台灣史老師們對長老教會的尊敬,我感受到自己彷彿也有份於這段歷史,而且與有榮焉。
望著一樣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年少的純情已經失落,我反而看見那旗幟上四分之三的鮮紅,是獨裁者所踐踏的人民鮮血。失落名稱與榮耀的旗幟,似乎也呼應著島嶼多難的身世。如果不能照著上帝教示,對土地疼惜付出,可能連唯一的救贖也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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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隊:正確名稱是「(學校全銜)女生閱兵連」。1988年暑假,筆者聽到學校教官說今年雙十節學校女生要走閱兵臺,就莫名其妙跟一群人留在宿舍接受「木蘭步」訓練。木蘭步的正式名稱是「中華民國國軍女官分列式」,每分鐘走142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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