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朋友誇讚我是個很有包容力的媽媽，因為我們家養蟲、養魚、種花，但事實是，這些我都不喜歡。

上學期中，兒子小毛從學校帶回來十幾顆葵花子，他興高采烈的問我：「我可以種嗎？老師有教我們怎麼種，就是把殼.....x$#@#%....」其實，我並沒有興趣聽，所以儘管耳朵開著，但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只聽到刺耳的「我‧想‧種‧種‧看」５個字。

「不行。」我說。接著，就是他苦苦哀求了三天。

『他有這麼強烈的動機去種，而且是他種又不是我種，何不答應他呢？』被他的真誠感動，意志不堅的我決定答應他。於是，我拿了個閒置的小花盆給他，告訴他，只能把葵花子種在這個花盆裡。他開開心心地種了好多種子下去，還另外分了住在隔壁的堂弟五、六顆。

葵花子種下去之後，小毛每天一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邊哼歌，邊拿著噴水壺朝著葉子和培養土噴幾下水，天真的以為這樣就夠了。雖然小毛知道怎麼讓葵花子發芽，卻不知道該怎麼種出健康的向日葵。想當然爾，我們家的向日葵一付營養不良的樣子。儘管向日葵長得不好，他還是逢人就說，他種了向日葵，老師講夏天就會開花。

望著莖只有路邊鬼針草般粗的向日葵，我問小毛：「外面賣的向日葵莖很粗，花也很大耶，你確定今年會開花嗎？」小毛總是毫不懷疑，信心滿滿地說：「老師說夏天就會開花。」而且，他天天期待花開。

剛開始，向日葵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細細的莖是彎曲的，綠綠的葉片也往下垂。當時我並不以為意，畢竟我們家就是沒有種花的天份。直到有一天偶然間，我讀到一篇文章，提到向日葵需要大量的水分及生長的空間，從此之後只要我記得，就會再幫花多澆一點水。可想而知，在這之前，向日葵已經過了好長一段乾旱的日子。不過向日葵也常常提醒我去澆水，因為只要一天忘了澆水，整株莖葉就又全都往下垂。而我也在澆水與忘記澆水、向日葵抬頭挺胸與垂頭喪氣之間，才意識到我們家向日葵”抬不起頭”的原因。

就這麼又過了一陣子，某天我拿水去澆花時，發現最瘦弱的那株結了類似花苞的東西。明明長像就是花苞，但我拒絕接受那是花苞的想法。因為那株又瘦又小，連站都站不太直，和我們在花店看到的向日葵相比，那株簡直就像醡醬草一般瘦弱。

又過了幾天，令人無法置信的事發生了，那花苞開花了！開出小小、黃色的花，帶著稀疏的花瓣。若不是因為我知道它是葵花子長出來的，我怎麼也不會相信那是朵向日葵。這朵花迫使我去觀察花盆中其他的向日葵，其他比較瘦弱的，也結了花苞，反倒是頭幾名外觀相對強壯的，連一個花苞的影兒都沒有。

這不是很有趣嗎？

前兩個月我去荒野保護協會上課，那堂課講的是關於植物。講員播放了一段BBC製作的影片，當中正拍攝到同種的較弱小植株，為了爭取傳宗接代的機會而搶先開花。如果她不搶在強壯植株之前開花，她的花將比不過其他同種的花大，也比不過同種的花豔麗，在這樣弱勢的情況下，她將爭取不到昆蟲的注意，更遑論有昆蟲會幫它傳粉。所以，搶先開花是她延續生命的唯一機會。

生命，自會找到她的出口。這個故事，也活生生的在我家上演。

我不禁感謝讚美主，幾個月前改變我，讓我的心軟化，同意小毛種向日葵，而我們全家得以見證生命的奇妙。即使是一株瘦弱不堪的小小向日葵，也無損她的生命力，以及繁衍後代的決心。

(作者為荒野保護協會戶外引導員)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074期
圖片來源：天空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