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的東北角，已有淡淡的夏天味道，但東北季風伴隨著鋒面，仍然為九份帶來迷濛雨霧和一絲絲捨不得離開春末的涼意。傍晚隨著蜿蜒山路上山，迎面而來盡是細雨濛濛，雨刷規律劃過玻璃，隨著高度攀升，本在頭頂的雲霧，已然在身旁縹緲，好像隨手一抓即可捕獲。

這樣的美，有點不切實際、如夢似幻，記憶中的九份好像沒有這一幕。十多年了，我們終於又見面，這個曾經陪伴我們年輕歲月的北台灣小山城。

■歷史現風華

我們夫妻倆對九份有特殊的情感記憶，不是什麼風花雪月、可歌可泣的故事，而是從年輕時代開始細水長流的感情。太太是我大學同班同學，依稀記得大一迎新就在九份。晚會的嘻鬧聲、夜遊的驚喜和學長學弟間交流系上祕辛……，當然那時和內人不熟識，也沒有交集，在一起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星期五夜晚的九份沒有太多遊人，老街早早關門收攤，只剩稀稀落落的旅客和我們一窺夜晚濃霧面紗中的九份是何等風貌。循階梯拾級而上，好個大紅燈籠高高掛，微弱的紅光和夜的漆黑，交織成一幅絕美的畫面，似乎如桃花源夢幻。

不一會，眼前矗立著「昇平戲院」。這時的戲院顯得格外荒涼和孤獨，縱然已經過整修，仍掩不住獨有的歷史味道。繼續往老街探詢，由於多數店鋪已打烊，走在冷清的老街並不特別有趣，有些許莫名的辛酸、淡淡的悲傷，和著細雨斜斜落在身上，但其實更體會到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感受。

九份金瓜石在上個世紀以金礦聞名，吸引許多淘金客一夕致富而繁華一時，最終因礦產漸少而蕭條。她的風華隨風而逝， 被許多人遺忘在北台灣的山區。直到1990年代，侯孝賢導演執導《悲情城市》，一部以二二八事件為背景的電影，隨著山坡錯落建造的古舊房舍和獨特的山海景觀，成了電影的拍攝場景，加上電影成功在國際獲得佳績，重新喚起了人們對這山城的興趣。也因此，這遺世獨立的小地方重新甦醒，以她獨特的風格接待往來的遊客。

■繁華終沒落

一夜休憩，民宿主人為我們預留食材，經過內人的好手藝料理，變成兩盤豐盛的早餐。在陽台一邊享美食，一邊啖美景。早晨的九份時而陰時而晴，陽光透過薄雲灑在山尖，光影幻化間，遠處的海與山映入眼簾，好不舒暢！

享受悠閒的晨光時間後，我倆決定再訪老街，看看白天遊客如織的九份有什麼不同樣貌。果然，十點後人車漸多，連找停車位都不容易。白天的九份老街真是人山人海，我們這樣的散客是少數，更多是一車車旅行團，來自日本、韓國、香港和中國的遊客，把狹窄的老街擠得水洩不通。所有店舖忙得不亦樂乎，攤攤客滿，吃個午飯也一位難求，必須耐心等待。我們也就隨性吃一些小吃，然後往每個景點前進。

和昨晚比起來，昇平戲院的蕭瑟感被吵雜人聲一掃而空。戲院已改成博物館，免費入場參觀。售票亭和戲院裡的座位區、販賣部、放映機都一一陳設。坐在椅子上，看著舞台，稍能感受當年礦區唯一的高級娛樂和繁華的過去，隨著時光流轉，這些已成回憶，供後代旅客參觀與感受。確實，當年在這樣偏遠山區的這麼一座戲院，可想見其非凡和絕代風華，但也令人不勝唏噓──再繁華也有蕭條沒落的一天，這是不變的道理。

■信心不虛空

「悲情城市」這名字取得極好。每個大時代，每個地方，豈有不悲情？繁華極盛的古埃及，不也僅留金字塔見證過去？偉大如羅馬帝國，如今何尋？中國昔日以禮儀之邦自豪，現在何來禮儀可言？人類哲學思想濫觴希臘城邦，只剩神廟石柱依稀讓後人略窺一二……。世上人追求經濟、文化各樣成長，付出諸多環境、家庭、道德代價，卻造成更多「悲情」，「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傳道書1章2節）世上一切的一切，如果沒有上帝、不認識上帝，就毫無意義，因為都存留不住，通通無法存到永恆，這才是真正的悲情。更悲情的是，多數人不知道也不在乎這道理，因為他們心中沒有神。

相反地，一個重生得救的人所做一切是為神而做，為了永恆而做，在愛神愛人的大誡命下，沒有一件事情沒有意義。這樣的人工作是盡自己責任、為榮耀神而做；休息也是享受神所賜的安息。這樣的人生不悲情，因為有永恆的賞賜和生命在天上，從永遠直到永遠，是極大的盼望和喜樂。「我已經與基督同釘十字架，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加拉太書2章20節）這樣的生命一點不虛空，也不悲情，乃是豐豐富富。感謝神，在每個悲情的城市可以活出不悲情的生命，有永恆意義的生命。

隨著雲霧增加，我們趕緊下了山。天氣又如昨天上山時，看著雨刷規律刮著玻璃，心情卻是喜樂的，因為這些體悟深深在心中激盪……神的兒女何等有福，無論何時何地都享有平安，都可看見神的偉大、思想神的作為。這樣的福分，不是金瓜石的黃金可以比擬，也不是當年淘金客想要的，卻是我一生的寶貝，比黃金更可羨！縱使在悲情城市，並不悲情。

文章與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6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