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德萌，明天是妳17歲生日。我想送點什麼特別的禮物，決定下班路過花店買17朵玫瑰。我這輩子買花的次數實在不多，覺得不長久實用，儘管我周遊列國，明知包括荷蘭在內許多國家民眾都把買花當成生活一部分。活了50幾歲，逐漸明白只要可能給對方帶來愉快並蒙上帝喜悅的事，都是可以考慮的。男生好像即使感性，還要找一堆理性說詞，實在請赦免。

可挑選的玫瑰有好幾種，比較熟悉是粉紅色，有沒有別的？老闆說有種叫什麼翡翠。一把20朵，17歲所以只要17朵，可以講價嗎？老闆說另3朵分開包，還是200吧。我想到從小到大每當我讚美妳，妹妹總是說：「那我呢？」所以就預備另3朵給她吧。

回家的路上好像看電影一般回顧妳的成長。我想起妳3歲時問妳要什麼生日禮物，妳說：「我知道爸爸很喜歡我，但是不一定要花錢的。」我以此為榮，無數次與他人分享。幼稚園畢業時，妳用注音符號寫了一篇感謝老師和煮飯媽媽的信非常令人動容，也被我影印好幾份，到處像星爸一樣向人炫耀。

我又想起妳7歲時，帶妳去芬蘭拜訪退休的老宣教師與護士，我們看到許多寶貴的照顧服務經驗。迄今已經4次同往北歐，次次看到不同的頂尖照顧服務與基督教文化帶來的溫馨。

回頭想想，我們的好朋友畢嘉士醫師的女兒有5個孩子，她每次海外服務都帶著一位孩子見習，真有勇氣。上帝保守我們有這麼多能醫病也醫人的北歐長者接待我們，讓我們體悟到他們活得幸福，讓台灣人羨慕而前仆後繼考察，其實不是倚靠財富權勢，而是一種看重自己與別人相互成全的基督教生活風格。我們多年來都健康快樂地完成旅程，多不容易，又豈是偶然？

昨天我應邀以「北歐研究學者」的怪身分上電視節目談失智預防，主持人每段提問都先說別國投入多少錢，然後質疑政府虧欠人民。我的回應是，我沒看過哪個照顧品質良好、人民生活幸福的國家，是人民既不願誠實繳稅，又不願控制慾望維持自身健康，只是一味指責官員就可成就。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更不單靠藥物，唯有互相幫助才能一起脫困。願上帝保守我說話婉轉、謙卑、柔和、更有智慧。

妳7歲起就可以比別人更深入看到這些國家的故事。第一次去芬蘭時，退休護士馬立娜為妳倒茶時不小心潑在妳褲子上，她跪下來與妳視線同高，對妳說：「妳可以赦免我嗎？」那一幕我無數次以猜謎或角色扮演方式在台灣醫療長照與社福教育訓練中分享，每每引起驚嘆，瞬間如在天堂。是什麼讓馬阿姨有這樣謙卑的溝通？這就是傳福音的好機會，也讓大家信服北歐不是只靠富有、重稅和採購設備就可得到好生活。

前日重新播放20年前馬阿姨在恆春基督教醫院服務時，探訪菲籍新娘處理家庭糾紛時說的話，她勉勵被買來的菲國女子學習愛先生與家人，並告知台灣人也會愛人，只是不像西方人直接講，要接納文化差異以建立和睦的家庭關係。

這讓我聯想到，妳自小到現在都好可愛，但好像有點像馬阿姨描述的華人，也許是我沒有好的榜樣。尤其長越大功課壓力越重後，笑容也比較少，不像小時候抓我講故事（當時妳發音是「四」）那麼熱情。但我記得有次我身體非常不舒服，妳不聲不響拿起大提琴拉我喜歡的歌，讓我會心一笑，備覺溫馨。這是天賜良藥。

今天買花回來時，我觀察妳一時說不出話，妹妹好高興講個不停，還跑去換衣服要拍照。妹妹正在練中提琴，我對妹妹說可不可以拉鳴石聖樂團版本的〈耶和華是我牧者〉，她因忙照相沒動作。幾分鐘後，妳默默跑到屋裡拿起大提琴拉了這首歌，妹妹也跑進去拿中提琴合音。再次，我看到妳特殊風格的回應方式，音樂與上帝的愛使我們用另類方式溝通。還有什麼好再要求的呢？我想起爺爺臨終在病房，妳也毫無畏懼地拉他喜歡的詩歌，真是了不起的勇氣與愛。我願歸榮耀給供應妳才能的上帝。

記得前幾天我去台北採訪服貿，當天晚上在高雄有一場音樂會，妳要去聽。我很想與妳同去，不是為了聽演奏，而是能多一秒與妳一起。所以通常我採訪完都繼續抓著對方聊，想多學點新知，但那天在衛福部一問完就與攝影記者打招呼說要先走，他大概有點錯愕，這不是平常的我。我搭高鐵希望能趕上陪妳共享音樂會，至於演奏什麼我不太在意，只聽到敲木魚也沒關係。

花買回來，又再次看到驚人溫馨的創意，妳把花放在瓶中，用剪下的樹枝以中文英語和芬蘭文寫「17歲」拍照，又將花瓣圍成圓圈，讓花瓶與字在其中，實在美麗。

更驚喜的是今早起床到客廳，發現花瓶中間的字已經改為歡迎今晚要拜訪我們的甯馨阿姨。這位美麗的法官阿姨常說自己的工作就是天天聽雙方吵架，今晚來了可以心靈得安寧。我幾乎可以想像習慣眨眨眼的她，看到這花與歡迎文字的表情，眼睛可能眨不停了。

妳還在為以後大學要選什麼方向徘徊，但我要說，專心仰賴耶和華，不要倚靠自己的聰明，在一切所行的事上認定祂。這是我覺得最值得傳遞的人生經驗，賞味期永恆。基督徒相信上帝造每個人，都有獨特且美好的計畫。我相信這許多年，妳第一手接觸的北歐宣教師、妳面前的我與媽媽還有長輩走過的歲月，都證明這是可信的。

所以我對妳的未來有點老神在在，我認為關鍵在設法放掉學業重擔，不把價值建立於財富地位與學業成績，而是追求上帝的心意，請上帝幫助我們走得更接近祂預備的路，祂必賜福我們。妳已在過去十幾年的旅程看到這樣的奇蹟，也看到我次次出國見習，第一件事都是找牧師禱告，以致後來妳看到我出國，會問我怎麼還沒去或什麼時候去教會。

未來還有許多挑戰、祝福等我們經驗。從妳剛出生護士抱出來給我確認各有5根手指與腳趾，我就被妳伸手如跳舞的姿勢吸引。妳學會講第一個字就是「樂樂」，也的確很有音樂天分，居然沒花一毛錢買樂器和拜師，只靠在學校看同學拉就跟著拉，也成了小學樂團的首席大提琴。妹妹學小提琴，妳隨手拿來也可以拉完整首聖詩。

妳不一定會在我期待有笑容的時候微笑，有時甚至酷得讓我挫折。但今早想想，這正是上帝讓我領會何謂無條件的愛。妳笑也好、生氣也好，我與媽媽、妹妹都愛妳，家人的價值不是建立在對方的反應，而是建立在使我們得救的上帝如何無條件愛我們。我們不過是模仿分享愛，在不完全中學習罷了。

我有位新聞界已故老師歐陽醇，很喜歡買女兒愛吃的麵包回家，扛著麵包想到女兒的期待就自得其樂。現在我每次做麵包，也想到妳拿起來吃的模樣，真想告訴老師我只有這件事更勝一籌。但願我們珍惜還能相處的每百分之一秒。願妳憑信心往前走，預備接受上帝無條件的美意。

文章與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5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