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愛情到來的早晨》（Come Early Ｍorning）說的是一名美國南方30歲女子渴望長久穩定的愛情，想要跳脫自己咒詛似的情感漩渦，解困的關鍵何在？電影很成功地將一個沉默的父親隱藏在故事後面，在女子反覆失戀的困境背後，其他的人物不經意提到父親，觀眾才能拼湊出故事全貌，理解父親的沉默。

女主角露西總是冷若冰霜急著離開一夜情，情人說：「妳醉倒時有趣多了。」她只能將這句話丟到腦後。

當露西遇見真正令她動心的卡爾，約會時露西必須多罐幾杯酒，才能放鬆，等到清晨醒來，又冷若冰霜地逃回家。縈繞在露西腦海裡的，是那句卡爾問的：「妳上次清醒地接吻是什麼時候？」

露西渴望愛情卻很難和男人交心，室友勸她留電話給卡爾，發展彼此更深的關係。露西勉強自己，和卡爾一起去溪裡抓青蛙，終於發展出第一次清醒的接吻。體貼細心的卡爾讓露西突破了信任的障礙，隔天清晨她也沒有逃跑。

露西和卡爾出現裂痕是在酒吧，出現了陌生人輕薄露西，卡爾出手保護，露西爆發了自卑感，因為那男人曾與露西有過一夜情，露西對自己醉後的放浪形骸感到羞恥，但她的反應卻是具攻擊性的，她對卡爾吼叫：「你錯管我的事了！」

卡爾走了，露西哭泣，又開始了買醉、一夜情的循環。關心的人來勸都無效。卡爾被拋棄了，等到露西回頭去找卡爾時，戀情已無法挽回。

◆鄉村音樂當旁白

導演在這部片裡大量運用鄉村音樂，簡直把背景音樂當旁白用，例如，露西逃離一夜情時，歌詞唱著：「再沒有比戀愛更悲傷的事」；露西第一次去教會，詩歌的歌詞是：「當你失望，別敲門，快進來！」露西和卡爾邂逅，那時酒吧放的歌是Eddie Raven唱的〈I got Mexico〉，正是「逃避」的主題；與卡爾衝突時，歌詞唱著：「誰來撿拾我心散落一地的碎片？將它再度縫合？」

導演也利用露西喜歡的音樂風格來描述角色。露西懷舊，排斥那些輕柔、抒情、新的鄉村民謠，露西喜歡屬「硬式鄉村音樂」（hard country）的酒吧音樂，這些歌經常唱著「家庭的不穩定、男女關係的不可預測性、酒精的吸引力和危險及享受現在的重要性」，這些歌「經常要帶著一層懷舊和思慕的面紗。」（註）所以她接收了酒吧淘汰的點唱機。

露西竟然不知道，父親是吉他高手。週日早晨，她翻箱倒櫃找聖經，從不上教會的露西要陪父親去教會。在那個只能以傳統儀式崇拜的祖母口中鄙視為「異端」的教會，露西發現跟傳統不一樣的是，他們用搖滾樂敬拜上帝。對於此，父親引用詩篇的觀點，角聲、鼓瑟、彈琴、各種樂器都可以讚美神，父親說，他們用吉他敬拜。

露西向舅舅打聽父親的過去，驚訝的發現父親擅長吉他，還跟音樂名人切特阿特金斯（Chet Atkins，外號「吉他先生」）合奏過。露西從未聽聞，她名字的由來是一首曲子，用以記念父親人生的高峰。父親與名人合奏的那晚，〈露西亞〉（Lucia，西班亞家喻戶曉的名曲）是他的獨奏曲，嗨翻了整場。

為什麼父親不再彈吉他了？是因為忙於工作，因為孩子出生？而且當年父親喝醉了才能演奏，一如露西喝醉了才能戀愛。

◆沉默自隱的父親會開門嗎？

每到週末，露西總是忙著探望獨居的祖母、爭吵的外公外婆，她是家族裡唯一的年輕人，這些充滿負面情緒的老人，問題都出在婚姻不和諧。晚上她去酒吧放鬆，卻不期而遇父親過去的情人，兩人像敵人一樣大打出手。看得出來，父母離婚，母親遠走，父親雖住得近卻少有互動，露西有太多沉重的包袱必須承受。

露西去見父親時，曾說了一句：「那張沙發大概會成為你的陪葬物吧。」掩藏不住的批判，父親必是長期困鎖自己在固定的沙發上。

露西讓情感麻木。她撿到一隻流浪狗，細心照料了兩日，送醫後沒能救活過來，聽到消息，露西先是以理智全盤否認，接著她立刻安慰自己，只不過是隻狗！她完全跳過了悲傷的情緒，這種壓抑的反應很讓人擔心。

父女處理感情的方式其實很像。

在崇拜中，牧師談到「尋找的就尋見、叩門就給你開門」。露西聽進去了。當露西與卡爾的交往遇到挫折，心碎的露西去父親那裡，在深夜裡拚命地敲門、大叫，馬太福音7章7節不是這麼說嗎？叩門就給你開門？無奈的是，父親沒有開門。

露西開始讀聖經，三代的婚姻難題已經壓得她透不過氣來。露西對婚姻恐懼與家族長輩的愛恨糾結息息相關，她問牧師：「神赦免罪孽、過犯和罪惡；萬不以有罪的為無罪，為何還必須追討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出埃及記34章7節）牧師回答的是耶利米書31章30節，各人必因自己的罪死亡。露西說：「我為何要承受三代的罪、非我之罪？神不公平！」牧師說：「樹生病了，結的果就不好，這是大自然的法則。」露西質疑、不接受，因為她叩門，父親沒有開門。牧師說，別敲門了，直接走進去。

露西用了牧師的方法，她對父親發出請求，可以進去嗎？就進門去了。父親坐在他的沙發上彈吉他，露西想談話，父親只是彈吉他。

離婚多年的父親整理掉許多舊物，搬進老人公寓，換了教會，重拾吉他自娛，對於過去，他有自己的處理方式。

露西終於安靜下來聆聽，她對父親說：「謝謝你的歌。」露西滿足地離去，而父親那「往事不堪回首」的眼神，似乎正在說：讓一切都付諸沉默吧，有琴聲已經夠了。

電影最後，那台露西搶救回來的點唱機放在辦公室，唱著：「我只是塊老煤炭，但有天我將化為鑽石。」我想，這正是接受父親傷痕琢磨的成果。

父親表達愛的方式，與母親不同，如果他能彈吉他，我們或許可以不要逼他說話，只要聆聽就好，而聆聽父親的方式，應該有很多種吧！

註：引自《美國流行音樂》第7章，勞瑞‧斯塔爾/克利斯多福‧沃特曼，美國國務院出版品

■當愛情到來的早晨（Come Early Morning）

導演：喬伊羅倫亞當斯

演員：艾許莉賈德

傑佛瑞唐納文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373期

圖片來源：http://theatrical.catchpla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