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二月廿八日,終身為台灣的原住民宣教與聖樂事工勞心勞力的駱先春牧師,卸下了在世間的擔子,安息了。當時,駱維道牧師還滯留國外,不能歸鄉。因為他曾參與在關懷台灣前途的集會,介紹台灣音樂文化,也為之譜曲,就被打成「台獨溫和派」,護照被取消,無法回台奔喪,於是寫下〈我知救贖主是永活〉,寄回家裡,讓詩班在其父親之追思禮拜中唱,用這樣來記念父親。 這個巴宰族的曲調,是駱先春牧師所採集並在家中傳唱的,而〈和平人君〉是他在一九四二年的聖詩創作。一個是孕育於台灣山川大地,生趣盎然的淳厚之聲,一個是受過西方音樂訓練調教,修剪琢磨後的溫潤之聲。對駱維道牧師而言,這兩種聲音都是他父親的聲音。他以對位的方式讓這兩種聲音彼此對應著、協調著、不同的律動,不同的曲調,交織成一曲充滿復活盼望的信心之歌: 「我知救贖主是永活,日後祂欲豎在土的頂面,我的皮敗壞了後,要醒起來,要在肉體的外面看見上帝。」(約伯記十九章25~26節) 「基督已經對死復活,做在睏的頭一個復活的,因為亞當眾人攏死,在基督眾人得復活。」(哥林多前書十五章20、22節) ■兩代人的聖詩傳承--由「承春」到「我知救贖主是永活」 駱先春牧師(1905~1984)的恩賜非常多,對教會貢獻多樣而偉大,但他為人非常謙卑而淡泊名利。他是東部阿美族、卑南族、排灣族、魯凱族與達悟族宣教的開路先鋒,是與信徒分享一切的牧師,也是認真的教師,他又長期擔任聖詩的編輯工作,編輯台語聖詩,也編輯阿美語的聖詩。他寫作、翻譯聖詩的歌詞、也為聖詩譜曲。他的聖詩曲風溫厚、平易近人,是許多人愛吟唱的詩歌。其中最受歡迎的一首,應該是祈禱的詩,聖詩第263首〈至聖的天父,求你俯落聽〉。許多人都為最後一句禱詞,深深感動:「地上艱苦事,圍阮到失志,獨獨這相愛,使阮無放離。」 他真的是一位不被地上的艱困打倒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從不談起他所遇見的艱苦,不誇耀他自己為了福音事工受多少苦楚。一九四一年,當日本的軍國主義開始威逼教會時,他曾因堅持福音的原則,與三峽教會的陳文贊長老一起被日本警察囚禁了六十六天。 在駱先春牧師的兒女回憶裡,這位父親是忙碌奔走的、寡言的,是不計較貧困與苦痛的。孩子們一起經驗著饑餓與匱乏、跟著顛沛流離,但是他們也都受到父親那種極端地自律與嚴謹的信仰生活陶冶,分享著他那天才式的音樂感觸,在他所收集、記錄的本土之聲當中成長。 一九六○年,駱先春牧師的四子駱維道牧師,就擔任德明利姑娘的助理,謄寫聖詩等,他神學院畢業就留在南神擔任助教,並擔任聖詩委員會的專任助理,與楊士養牧師做現用「聖詩」最後的編輯工作。在這一版聖詩編輯的過程中,已經開始考慮加入一些台灣本土的音樂,因此,駱維道牧師志願為一些平埔調譜上和聲。依這個原則他所整理、再製的聖詩之一就是聖詩第97首〈看嬰兒在馬槽內〉。這是駱先春牧師所收集的曲調之一,原本稱為「鯉魚潭」(但不知道指的是內社,還是埔里的鯉魚潭),經過重譜和聲後,駱維道將它取名為「承春」,「承春」是駱先春的別名,同時,駱維道牧師也藉此調名,表達出他「承繼先春的使命」的心志。 這個旋律,就是在內社的Aiyan當中出現的優美旋律。對聽慣了西方傳統聖詩的耳朵來說,它是陌生而不易掌握的,但它又是那麼悠揚,那麼令人難忘! 駱維道牧師致力於尋找台灣自己的聲音,在這條尋找的路上,接觸了豐富多彩的亞洲音樂、非洲音樂。當解放神學、本土神學等等具創見與突破性的神學工作正在發展時,駱維道牧師也開始以貼近民族的心的、不同流俗的獨特音樂語言,來做神學,來創作聖詩。 這條尋找台灣的聲音的路,由「承春」調出發,一路以一種無言的方式,父子同行。〈我知救贖主是永活〉這首記念駱先春牧師的歌曲,是這段父子同行之路的總結。駱維道牧師自己說,他再也沒有寫出像這首曲子這麼「浪漫」的歌曲了。 ■以基督為中心的追念與盼望 〈我知救贖主是永活〉這首曲子的副標題為:「敬獻父親:以慶賀他在基督裡的新生命」。以「慶賀新生命」來代替「悲悼逝者」,充分地表現出基督徒終末的盼望,也表現出一種勇於面對死別的氣度。這雖是一首記念先人的詩歌,卻不是悲傷的調,甚至在最後一段還高唱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哈利路亞,上帝所賜活命,天堂榮光,真實平安,永遠讚美稱讚。」 駱先春牧師的〈和平人君〉這首聖詩,現在收錄於駱維道牧師主編的《世紀新聖詩》第23首。這首詩原本是聖誕節的詩歌,譜寫於一個充滿動亂的年代,卻充滿著喜樂與平安。這個平安的曲調,加上了巴宰的曲調,以對位的方式來譜曲,讓西方與東方的曲風相遇。這是傳承,也是創新。一種新的音樂在台灣響起。 相信當他的家族齊聚,高唱這歌時,父親、祖父走過的那些險惡山徑、神秘的幽谷、所接觸的這塊土地上饑渴的靈魂,都會再一次活過來,他們的歌聲,將融入大山之莊嚴寧靜中,在基督的愛裡,得到新生命。 (本文作者為台南神學院老師)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2927期 圖片來源:新使者雜誌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