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我在外地為一些牧師們上課，正全神貫注傳講時，左眼數次看到白光一閃。當下心裡很清楚這不是來自上面的異象，因為沒有伴隨著上帝的話語和使命臨到。回到台南，便找時間去看眼科。點了散瞳劑，醫師檢查眼球後表示，這是視網膜剝離初期的症狀，必須用雷射治療。於是，我經歷了人生頭一遭的眼睛手術。

臨走前，醫師囑咐少用眼睛。我盤算著過去一年讀博士班的日子，就是每天閱讀到眼睛痛或是腦袋痛才收工，而未來還有三年或四年，眼睛要如何省著用？同時也想起聖經中第一個跟眼睛有關的故事──蛇跟亞當、夏娃*的對話。

*註：夏娃那時還沒有名字，被亞當稱作女人，稱夏娃是為了讀者理解方便。

█蛇的謊言

蛇非常狡猾，說話技巧也很高段，牠用閒聊的語氣開場，以提問鋪哏：「神豈是真說不許你們吃園中所有樹上的果子嗎？」（創世記3章1節）這樣，聽的人才不會在第一時間就豎起心理防禦的牆。不警醒的夏娃，就糊里糊塗地跟著蛇的邏輯回答：「園中樹上的果子，我們可以吃，唯有園當中那棵樹上的果子，神曾說：『你們不可吃，也不可摸，免得你們死。』」（2～3節）

此時，蛇就漸漸收網，對夏娃說：「你們不一定死；因為神知道，你們吃的日子眼睛就明亮了，你們便如神能知道善惡。」（4～5節）

這裡「你們不一定死」，希伯來文לֹא-מוֹת תְּמֻתוּן的意思是「你們一定不會死」，也就是「你們絕不會死」，許多中文譯本已經做了修正。夏娃入了圈套，她選擇相信蛇的話「吃了，絕不會死」，而不相信上帝的話「吃了，一定會死」。

可以想像夏娃的選擇會令上帝何等難過。上帝創造世界，人類照著祂的形像與樣式被造，又將世界從不可居住一步步打造成適合人居住，祂供吃供住，為亞當、夏娃預備了伊甸園，就像父母親為即將要出生的孩子打造舒適的環境。而祂的孩子們竟然選擇相信一個不相干的外人──蛇！

█眼睛就明亮了？

亞當、夏娃選擇相信蛇的話，不相信上帝的話，接著就對上帝疑心四起，認為上帝私藏什麼好東西不給自己。他們滿心想著蛇說的，吃下那棵樹上的果子，眼睛就會明亮，如同上帝能辨別善和惡（וִהְיִיתֶם כֵּאלֹהִים יֹדְעֵי טוֹב וָרָע）。他們看著那棵樹的果子開始自行揣想各種好處，實際上都是自己的想像。吃了以後，兩人的眼睛就明亮了，知道自己赤身露體，便拿無花果樹的葉子為自己編裙子。

二人的眼睛「就明亮了」，原文פָּקַח意思是眼睛「就被打開了」。最厲害的謊言是一半真、一半假的謊言。蛇說吃了這果子，眼睛被打開了，這是真的！但亞當、夏娃並沒有如同上帝能辨別善和惡，他們只有看到自己赤身露體，便拿無花果樹的葉子為自己編裙子，這不是辨別善和惡的能力。

原本亞當、夏娃不用穿衣服，伊甸園應該是溫度適宜的環境。但他們眼睛被打開了，卻想穿上根本不必要的衣服，於是得多花時間與工夫去製造衣服。看過無花果樹葉子的人就知道，無花果樹的葉子是非常糟糕的衣服材料，容易破損，穿起來也不舒服。兩人哪裡有什麼辨別善和惡的能力？簡直蠢到連選個好的衣服材料都不會了，而且只會做裙子。最後，他們還是得依靠耶和華上帝，祂為他們用獸皮做成衣服כֻּתֹּנֶת（外袍、短袖束腰外衣），給他們穿。

另外，亞當、夏娃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錯在哪裡，他們接下來一連串回應上帝的話，都是在互相推卸責任，更是在在說明了他們沒有智慧。吃了那果子會有智慧，是夏娃自行想像出來的，他們也沒有辨別善和惡的能力。

█眼睛被打開

若我們仔細看上帝對亞當的吩咐，就會注意到祂從來沒有說「吃了，眼睛會被打開פָּקַח」，祂只有說：「你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2章17節）眼睛會被打開是蛇說的話。

創世記另外一處也有眼睛被打開的故事，是夏甲帶著兒子以實瑪利被逐出家門後，在曠野迷了路。母子兩人的飲用水喝盡了，夏甲放聲大哭，耶和華的使者出現，使夏甲的眼睛明亮，她就看見一口水井，便去將皮袋盛滿了水，給孩子喝。（21章14～19節）夏甲沒有瞎眼，但她看不到活命用的水井。所謂「神使夏甲的眼睛明亮」，原文意思也是眼睛被打開，讓那人的眼睛注意到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事情。亞當、夏娃也是如此，兩人眼睛好得很，看得見一切，眼睛被打開，只注意到自己赤身露體，但這種事情值得被注意嗎？眼睛明亮了，反倒落入生命的黑暗，所以，比較合適的翻譯應是「眼睛被打開」。

若我們仔細看上帝對亞當的吩咐，也可以注意到祂從來沒有說吃了果子，就能分辨善惡，「能知道善惡」這句話最早是出自蛇的口。上帝只有說那棵樹是「善惡知識樹」（עֵץ הַדַּעַת טוֹב וָרָע），聖經譯者把名詞「知識」（דַּעַת）譯作動詞「辨別」（דַּעַת），因而成了「分別善惡樹」（2章17節）。

聖經譯者之所以會譯成動詞，是因為後面耶和華上帝說：「那人已經與我們相似，能知道善惡（לָדַעַת טוֹב וָרָע）；現在恐怕他伸手又摘生命樹的果子吃，就永遠活著。」（3章22節）然而，יָדַע這個字不一定是辨別，也有由經驗中領悟、認識的意思。亞當原本是沒有善惡觀念，吃了那果子之後開始經歷善惡，可悲的是，他沒有如同蛇所說的具備上帝的能力。亞當沒有辦法只行善、不行惡，於是落入了生命的悲劇，如果又摘生命樹的果子吃，便永遠活在罪惡裡面，永遠活著反倒成了永恆不滅的咒詛。

█看見生命真正需要

信主30多年，我不斷經歷眼睛被打開。第一次眼睛被打開，就是發現自己是很不孝的女兒。在外人看來，我蠻聽從父母親的話，他們叫我讀書，我就讀書，高中考上第一志願高雄女中，大學考上國立成功大學。但耶穌讓我眼睛被打開，看到自己內心瞧不起媽媽，因為我覺得女人不能靠丈夫，要進入職場發光發熱，有自己的一片天，但她只是家庭主婦。於是我去跟母親道歉，她很感動，我們母女關係因著耶穌而和好。之後，我跟著母親上市場買菜，因著眼睛被耶穌打開，我看見她種種的好，母女間可以暢談很多話題。之前母女關係表面上看起來也沒有什麼不好，但兩人沒有真實心靈交流的親密關係。

就如夏甲，我沒有瞎眼，但看不到活命用的水井，是因著耶穌，我才看到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愛的關係。反過來，我也看見以前看為好的世界主流價值觀，有些其實是蛇的謊言。我的眼睛的確被打開了，卻是聚焦在那些不必要、無關乎永恆的事上，令自己花大量體力與時間汲汲營營。眼睛被打開，要了解是被誰打開？被蛇、被世界打開，就會浪費一生追逐不必要的事情。我的眼睛一次次被上帝打開，我越發明白最重要的事為何，而我也不斷享受到幸福溫暖的愛，並獲得永恆的生命。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693期

圖片來源：Serene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