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加福音11章14～28節 五、六十年前，台灣社會仍處於經濟貧窮、落後的狀況。那時，除了國民小學的義務教育外，接受越高等之教育的人口越少。由於這些因素，所以大多數人比較缺乏現代社會所謂的文化水準，日常生活語言方面也因此表現得較為粗俗、直接，少修飾。是故， 當時日常用語常可以聽到像「莫名其妙，你見鬼啦！」「鬼拍到啦？」碰到一些沒道理的事或物，有時就會用「看著鬼！」或「真是鬼打架！」這樣的話來表達不屑或輕蔑。此外， 當時的女人稱呼自己的丈夫也常常說是「我家那個死鬼」，而不是現代女性慣用的「老公」；大人叫小孩子們，有時就稱他們為「小鬼」；小男生有時被叫做「死囝仔鬼」，小女生會被叫做「死查某鬼仔」。 ■人與鬼之間 如今回想，那時好像鬼在人的生活中常佔有一席之地，和人之間的關係比較密切，也十分和諧，人鬼共處此世相安無事，一般關係算是和諧；三不五時人也會拿鬼來開開別人的玩笑，捉弄、取笑一番，鬼也似乎並不在意。如今回味起來，那時的生活雖然比較清苦，但生活中似乎有著某一種存在於人與人之間以及人與鬼之間共享的鬼怪幽默。 然而近一、二十年來，這種人鬼之間的和諧關係似乎逐漸淡薄、破裂，甚至到達彼此強烈對立的狀況；生活中那種淡淡的幽默氛圍，也漸漸難以體會。舉目所見，充斥在電視裡的靈異節目或電影，總把鬼描繪得十分可怕；生活中，人們也常對鬼生出一種不知所以的驚畏情緒，時時擔心煞到鬼，遭鬼騷擾、被鬼所害，以致情緒上一不小心就覺得鬼影幢幢，動不動就心裡「毛毛的」，弄得滿地皆毛，使得環境污染問題更形嚴重。 農曆7月的中元普渡則更大肆鋪張，對鬼極盡諂媚之能事，希望諸鬼不來騷擾，好像這是鬼唯一會做的事。將鬼想像成全都是壞的，導致有些人努力設法養些小鬼來害人，讓它們變成只會聽人使喚的鬼奴隸一般……。這使得整個社會被弄得鬼裡鬼氣，很是怪異。也因此，趕鬼的行業好像越來越風行，像是容易創造出業績的一種投資。 其實，不單單社會上一般人有人鬼對立、甚至人怕鬼的現象，教會界也多多少少對鬼存有畏懼心理。這種現象，足以讓人覺得鬼在我們這時代似乎發展得更有勢力的樣子。多年前，某教會以靈異的眼光去看《哈利波特》這本通俗的兒童小說及根據該書改拍成的電影，而引發一陣子的騷動和討論。後來，該教會再度以所謂的「屬靈地圖」（風水勘輿資訊？），並從本土作家宋澤萊的小說《血色蝙蝠降臨的城市》獲得啟發，而領悟到台中市是「被蝙蝠之靈（指邪靈或色鬼）控制」的城市，以致擁有「台灣最具創意的色情城市」之名號，其色情行業之氾濫也因之高居全國之冠。其他當然還有許多該教會認定的台灣社會及文化自古迄今被鬼（或邪靈）轄制的例證，一時也真叫人有眾鬼盤據、充斥台灣各角落的印象。 ■鬼真有那麼厲害嗎？ 鬼真有那麼厲害嗎？竟然能夠在一個被幾百年前從海上路過遠眺的葡萄牙水手稱為「美麗之島」的台灣掌控那麼久，而且歷久不衰，並有越趨壯大之勢！這幾百年來， 上帝都不看顧台灣嗎？或者，上帝像日本神社那些神明一樣，這些年來一直在打盹，所以，人在參拜時必須先拍兩下手掌把祂叫醒，祈禱才能被聽見？是否也因上帝長期打盹，又沒被信徒叫醒，以致任憑惡鬼或邪靈擴張勢力，才造成台灣社會今天的種種問題和困境？此外，這一百多年來在台灣已經生根成長的教會難道都不曾發生過什麼作用？ 或是說，這些年來連這些教會也墮落到被鬼攻陷而盤踞在裡面，以致越來越沒有作用，或甚至完全沒有作用，只能眼睜睜看著惡鬼或邪靈的勢力蓬勃發展？ 即使上面這些都說得通，我們仍然要問一個問題：鬼真的有那麼厲害嗎？真能夠讓上帝也無能為力嗎？路加福音的經文記載了耶穌諸多趕鬼事蹟中的一個，在這個故事裡，耶穌證明了祂有讓人恢復正常和健康的能力，而眾人也當因此為獲得醫治的人感到高興才對，不料卻招來質疑和批評：有人認為祂是靠著鬼王來趕鬼。耶穌反駁他們的指控，並指出他們在邏輯上的錯誤：喜歡連結狐群狗黨的邪惡靈界之勢力怎麼可能自己打擊自己呢？若然，則邪惡靈界之勢力會自我毀滅，實在也沒有什麼好怕的！所以這應該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 ■空虛之鬼是人心問題關鍵 在經文的比喻中，耶穌說明真正的問題在於將鬼趕出後所留下來的心靈空洞，這才是關鍵所在。比喻中的這人，雖曾一度認真處理並清掃自己內心的污穢，卻誤以為這樣就解決了問題，結果反倒留下更嚴重的心靈空洞與空虛之問題，也因此有空隙招來更多的惡鬼盤踞在心裡，惡性循環地使問題更形嚴重。「空虛之鬼」才是人心問題的關鍵所在。 耶穌使用這個比喻，其實是要指出人心靈的空洞、空虛比鬼的騷擾或是著魔的問題更嚴重。鬼的盤據問題或可藉著驅逐的行動得到改善，但心靈的空洞、空虛卻必須選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來填充才行。要選擇正確的東西來填充空虛的心靈，實在是一件高難度的事。這世間的許多問題，豈不是大都源於人的心靈空虛無法獲得滿足之故嗎？由於心靈空洞、空虛，所以人盡力追求一切可能得到的事物，企圖藉此填滿空虛。然而，我們也發現許多人越追求越無法滿足，反倒因此掉入無止境追求的陷阱和困境中，並造成人與人之間動盪不安的物慾競賽和爭鬥。今日在我們的社會中，到處都是貪婪無饜地追求金錢、權勢、地位、名聲的人，這些專注追求一己之私的人永遠都不會消失，因為人的慾望實在無窮。也因為這樣的人不少，所以衍生了許許多多的社會問題。 ■化解心靈空洞比趕鬼重要 近幾年來，台灣社會鬼怪充斥，氣氛詭異，這當中真正的鬼其實不多，由人製造出來的鬼倒是不少。人自己也很容易上這些假鬼的當，原因正是由於心靈的空虛，只知物慾享受和錢財的追求。「拚經濟」成了唯一真正的全民運動，政府以此為治國的唯一目標，忘記台灣從40年代末、50年代初就已經開始拚到現在了；在野黨似乎也很努力附和此說，忘了社會除了金錢之外，還有更重要的精神價值和目標得追求。企業大老闆也因此大言不慚地說，民主制度不及經濟發展重要，必要時可丟棄不理。其實，這些大老闆們不經意就透露自己其實是我們昔日常聽見的「錢鬼」身分。這種錢鬼只會見錢眼開、唯錢是圖，或自以為是地宣揚「有錢才有尊嚴」的俗氣哲學。流風所至，整個社會所想要的只是「錢」，除了錢之外什麼都沒有。這種景況，套一句流行的話說：「窮到只剩下錢」，人也因此成了哲學家馬庫色（Herbert Marcuse）所稱「單面向的人」。這種單面向的空洞人（the hollow man）是最容易引來群鬼駐居其內心的，解決這種困境的關鍵實際上不在於趕鬼，乃在於努力充實心靈。 文章與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5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