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日治時代彰化縣二水鎮富有農家的長子,下有3個弟弟、1個妹妹。9歲前,穿的是絲綢衣褲、吃的是山珍海味,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但他9歲時喪母,12歲那年,祖父再娶帶著兩個女兒的寡婦,從此之後,父親由鳳凰變成烏鴉。 24歲那年,父親娶了母親,她是彰化長老教會蔡長老的么妹,不只嫁妝多,還是彰化女中第一屆的學生。後祖母看母親有嫁妝、有學識,母親也盡其所能扮演好媳婦的角色,所以婆媳間相處還算融洽,而父親當時已是彰化火車站的列車長。 但四叔一出生,後祖母卻因財產掀起家庭風波,父親為了不使祖父為難,徵得媽媽同意後,帶著年幼的大哥,從二水老家申請調到當時一切未開發的「後山」台東。 搬到台東後,孩子一個一個出生。我們有5個兄弟、4個姊妹,帶給父母喜樂,也帶來了生活重擔。父母胼手胝足,靠著鐵路局微薄的薪水過清苦的生活,母親自己種些蔬菜、代人縫製衣物來貼補家用。一點一滴積蓄下來,竟也買了水田與山坡地,種植香蕉、鳳梨、竹筍等農作物。 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父親輾轉得知後祖母生活過得悽慘,立刻冒著烽火返回二水,接後祖母到台東來重敘天倫。當時民不聊生,米、煤油都要配給,但我們每晚的家庭禮拜照常舉行,從未停止。 父親任勞任怨,克盡其職,唯一不服從的是上級屢次要他改日本名字,而他屢屢拒絕,最後卻還能升職為副站長,在當時的年代談何容易啊!國民黨來台後,他很快就升為站長了。 父親退休後,過著喜樂、悠哉的生活。他對園藝頗感興趣,退休後種種楊桃、梨、蓮霧,成果均屬一流, 他也做接枝工作,如「桃接李」、插玫瑰枝子,培育各種顏色的玫瑰,並種桂花、蘭花、玉蘭花等香花。我家的客廳,每天都可以看到母親從園中剪來的鮮花。此外,父親也到教會種植花草樹木,或陪長者聊天、安慰病人,或與會友下棋、品茗、恭讀聖經,生活過得極為充實。 80歲後,父親盼著與兒女有更多相聚的時間,所以我一放寒、暑假就會返回台東陪伴父母。每一次回到家,天才濛濛亮,父親就叫醒睡夢中的我,要我陪他到鯉魚山散步、讀聖經、禱告,他從不會忘記為牧師、會友、總統禱告,求上帝賜給他們智慧、健康、平安與福氣。禱告完後,再帶我到一棵茂密的榕樹下,滔滔不絕地說:「上帝創造宇宙真奇妙!就拿人與植物來說,彼此供應對方需要,真是妙極了!」 有一次我要回台北時,父親換上布鞋說要送我,我連連婉謝,哪有勞老人家走這一趟的道理?父親卻說:「就讓我送妳吧!以後恐怕沒機會了。」孰料竟是一語成讖。 父親於87歲那年安息主懷,回天家前一小時,他不停地喊著:「感謝主!讚美主!我要回家了。」母親問他要回哪裡?他肯定地說:「當然是回天堂!」我們非常不捨,但他能榮歸天家,享永恆的喜樂,可喜可賀! 父親一生在教會擔任了50多年的長執,為植堂奉獻心力、金錢,如今,知本、太麻里、初鹿、更生等教會的十字架高高矗立在台東縣內發光,引人歸主。爸一生愛神、愛人,對聖工,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父親在世時所作所為皆是我們的典範、楷模,刻骨銘心的恩情,我如何能忘懷?只能說句:「爸!我們永遠愛您!永遠懷念您!」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22期 圖片來源:Serene 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