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物收容之地 沿著環島公路再往南騎,就可以看到左前方的海中矗立著一座小島,這座小島正是小蘭嶼,是當地族人口中的「神祕之島」。由於島上無人居住,因此便成為軍方的實彈射擊靶場,此外也是我國的領海基點之一。從蘭嶼環島公路遠眺小蘭嶼,外表隨著陽光和雲影不時變化,有時雲霧籠罩,有時又可清楚見到杳無人煙的地形起伏。 不過正當我駐足欣賞這氣象萬千的美景時,就在我的背後,還有另一堆台灣不要的東西──前述的永興農莊早已人去樓空,但這裡還盤踞在每個蘭嶼人的心頭、陰魂不散──正是台電公司的蘭嶼貯存場。 1981年,台電公司在蘭嶼設立低放射性廢棄物貯存場,儲放來自全國各地的工業、學術、醫療及核能發電過程產生之低放射性廢棄物;根據官方說法,是因為當地的地理環境符合存放的條件,可做為暫時儲存之地。貯存場設立後,台電公司不斷在各種場合強調貯存場的安全性及低放射性廢棄物的低危險性,同時在蘭嶼各地設置監測裝置,除監控當地環境輻射狀況之外,也用數據證明貯存場並沒有為當地帶來輻射污染。 我站在蘭嶼貯存場的大門前,看到大門柱子上掛著「歡迎參觀」牌子,於是換證入內,依照導引人員的指示參觀。先前往行政大樓會客室聽取簡報,接著看台電公司的宣導短片,之後隔著欄杆望著漆成綠色的貯存壕溝,便結束了所謂的參觀行程。由於低放射性廢棄物還是有一定危險性,因此一般狀況下是無法親眼見到那些堆積如山的黃色罐頭。離去前,導覽人員還發給我們一人一頂帽子,上面繡著「我愛蘭嶼」。 低放射性廢棄物是不是絕對安全,我不敢說,從各項科學數據看來,只要處理妥當,低放射性廢棄物似乎不是那麼危險。但重點也許不是在低放射性廢棄物安全與否,而是「為什麼是蘭嶼」?這幾十年來,蘭嶼似乎被當成台灣本島的垃圾場,政府先是把不要的人送到蘭嶼,然後是把不要的低放射性廢棄物送過來。不論送過來的是什麼,蘭嶼未蒙其利、卻先受其害。「低放射性」「貯存」「非最終處置」「低於背景輻射值」這些名詞也許過於複雜,很難三言兩語說得清楚,但那無數的黃色鐵桶就躺在島上的某個角落,卻是不爭的存在。 ■履草原攀大天池 離開貯存場,再往前走,視野頓時開闊,原來是抵達青青草原。這片草原位於蘭嶼西南角,是一片令人感到海闊天空的自然天堂。沒有沙灘、沒有樹木,放眼所及就是一片草原,即使並不那麼翠綠,但有前方湛藍如寶石般的海天一線與後方碧綠如玉的山巒層疊搭配,使得這片草原更加遺世獨立魅惑眾生。當強勁的海風吹來,草原上頓時波浪起伏,與懸崖下方的海面波濤洶湧相映成趣,不時可看見低頭吃草的羊群,不用去到青藏高原,在此就可親睹「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緻。 從青青草原出發往前,便來到一個不甚起眼的登山口,從這個登山口上去,可抵達大天池。 山路起點是一段步道,每隔一段距離設有一座涼亭,乍看之下不難走,可是開始攀爬後,就發現也許受強勁海風經年累月吹襲,步道早已破爛不堪。往上爬沒多遠,抵達步道盡頭,接下來是崎嶇泥濘的泥土小徑,沒有路標,只能沿著唯一的路線前進。偶爾有遊客迎面而來、或是聽聞遠處的嘻鬧聲,才知道自己並沒有迷路。泥土小徑並不好走,中間有段路更是要徒手爬下溪谷再往上爬,我只得抓住樹根或繩子奮力攀登。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最後,一片寧靜的湖水出現在眼前。大天池湖面不算開闊可能是下過雨的關係,湖水也不夠清澈,但或許是因為登山過程費時費力的關係,遊客不多,反而為大天池增添不少靜謐;而湖中三三兩兩散布的枯木,或直豎、或倒臥,在湖泊四周濃密原始叢林環繞下,有一股淒美而原始的自然氣息。 ■悠游藍色珊瑚礁 這一次在蘭嶼,我終於踏出探索海洋的微小一步──穿上防寒衣、背起氣瓶,全身上上下下的裝備總重超過20餘公斤,在教練的引導下,一步步從玉女岩附近的岸邊走下水。 隨著水深越來越深,眼前的景象也變得開闊起來。放眼望去是一片藍,一片讓人心曠神怡、卻又謎一般的蔚藍,偶爾從海面上透下幾道陽光,讓這一片藍不時地光影閃爍。有時候覺得抬頭望這這一片藍海,就像是望著藍天,但方向感的差異和從身邊滑過的沁涼海流讓我明白現在正在海面下。而在近處或遠處,魚群三三兩兩地游著,有大有小、有長有短,有的色彩豔麗,有的與周圍融為一體,讓我很難察覺牠們的存在。 至於在我下方的海底,銀白的海底細沙上散布著珊瑚礁,五顏六色,深、淺、亮、暗、豔、素,還有各式各樣的線條和斑紋,甚至還有著不同的形狀,小的像樹枝、花朵、樹叢,大的一道道極為厚實,則像圍牆一樣。 一道道圍牆一路從淺水處朝深水區延伸,左蜿右蜒,不見盡頭,最後便消失在那一片藍當中。我和魚群同游其間,就好像走在大戶宅院精雕細琢圍牆旁的小徑上,不知道庭院深深深幾許,但圍牆的雕龍畫鳳已足以讓人駐足流連。而圍牆後,更是猶如爬滿了長青藤蔓、鮮花綻放、四周蜂蝶飛舞的後花園,一片生意盎然,令人嘆為觀止。 終究還是要回到岸上。浮出海面的一瞬間,觸目所及就是蘭嶼湛藍的蒼穹,金色陽光灑在無際海面上,波光粼粼;回想起幾分鐘前我還在水面下,這彷彿是個顛倒世界,到底是在海中、還是在海上,我有點分不清了。 離開蘭嶼的那個下午,西南風強勁,海面波濤起伏,出港的客船上下顛簸,我站在甲板上,本想替逐漸遠去的蘭嶼留影,奈何風浪實在太大,海水一次又一次沖到甲板上,連腳跟都站不穩,只能望著逐漸消失的蘭嶼海角默默道別。很難說我有沒有機會可以再踏上蘭嶼的土地,但至少我確認一件事:我的足跡出現在這塊台灣最東方的小島上,而它也在我的腦海裡銘刻那獨一無二、原始又優雅的身影。 文章與圖片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27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