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參加台灣教會公報社舉辦的寫作班時，下課休息時間，有一位姊妹對我說：「你那篇〈星期天不開店〉，給我造成了影響，我也是做生意的，禮拜天一直都不能去教會，看了你那篇文章，我也想禮拜天去做禮拜，但是禮拜天不開店，是有些問題……」 「是啊！禮拜天生意最好……」 那位姊妹表示她的店開在精華地段，賣的是高價品，房租很貴，她禮拜天不開店，房東也不能認同。她碰到的困難、掙扎，我都經歷過……，正當我們談得起勁，想要更深入談下去，老師高聲喊叫：「上課了！」 當然要上課，我們來新竹是為了要上課的，而且課程很緊湊，休息時間不長，後來我們中斷的話題一直沒有再繼續下去。 ■大大小小抉擇 我們一生不斷面對許多大小艱難的抉擇，禮拜天要不要開店，是一個生意人面對的困難抉擇，要推掉送上門的生意，是需要經過一番爭戰。先是夫妻之間的爭論、溝通、協調，我們開的是文具店，所以得先向小朋友解釋，早上我們要禮拜，請他們下午再來買東西。好不容易終於準時去參加聚會，接下來的問題是，禮拜天不作生意真的損失不少收入，何況那時我們銀行裡沒有什麼存款，房子還有15年的貸款要付，而且孩子還小，說我灑脫，一點都沒有心痛，那是自欺欺人的事。 我們一個小決定都可能會影響一生的境遇。回憶起年輕時，受過幾年護理與臨床工作訓練，參加了護士檢定考試，通過了5個科目、卻卡在藥物學劑量上，當時成績可以保留5年。 我一面在手術房工作，一面上課，講師是從國外聘請來的物理治療師，給我們上物理治療課程。因為老師只說英語和韓語，我們讀的解剖學和物理治療學都用英文，所以我晚上要與ABC打交道，還要分出時間準備考試，父親要我辭掉工作，專心準備考取證照，有了證照才能升遷。而二妹在美國奮鬥了幾年，也告訴我美國護理人員奇缺，要我過去那邊工作，她會幫我鋪陳那邊的環節。 那時我工作的小醫院，從日本邀請到犀川醫師、小原醫師來替病人做手、腳肌腱轉移、植眉等特殊技術的重建手術，有幾位日籍護士來協助醫療工作，所以我又要投入病人術後重建工作。看著一個個病人經過修復、重建，建立信心，再次投入社會，那不但是工作、是責任、使命，也是興趣和生命的價值感。 ■曲曲折折繞路 將近10年過去了，那些特殊技術的開刀幾乎都完成了，日本的醫護人員回去了，我已年過30還未婚，換媽媽緊張了，到處幫我物色對象、相親，終於和一位當教員的談起了婚事。我當時也想尋覓一個避風港灣，希望能安定下來，可是當我為這樁婚事禱告時，內心卻沒有平安，於是面對長長思考，又是一次抉擇。 後來我選擇遠走後山，到花蓮畢士大殘盲女子教養院，替患有小兒麻痺的女孩做無力四肢的復健和護理。在那裡與那些小妹妹生活在一起，與她們融合成一片，她們不再是我的小病人，而是我的妹妹們，一起歡笑、一起流淚，也一起出去探險，星期假日去市區、去郊外闖蕩。 4年多過去，這些妹妹的四肢和身心重建到一個階段，個個進入社會奮鬥，接受挑戰。有朋友邀我一起去加入德國母家會當教士，不要結婚，退休後生活由母家會照顧。 35、6歲了，是啊，應該為後半生來考慮了，除了當教士，另一條路就是繼續在宣教醫療團參與事奉，再不然就抓住青春的尾巴，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庭。此時我和先生已相識近20年，他對感情還是那麼執著，讓我對這份情總是感到歉疚，面對人生的十字路口，該怎麼抉擇？ ■充充滿滿賜福 人生的路途必須不斷面對抉擇，每個選擇都是困難的。我想起有一部武俠小說裡有一個故事，一個俠士在密閉的房間，當中有兩扇門，一扇門外面是萬丈深淵，一扇門則通往外面的世界，走向康莊大道，面對無可預知的選擇，是決定生與死的選擇。 當年面對辭職專心考執照、去美國奮鬥、或是留在小醫院參與病人的重建工作時，我選擇了留下，讓老爸大失所望。老爸沒有錯，沒有執照，職位無法往上爬升，收入沒有辦法增加。沒有去美國，無法擴展視野，少了國際觀。 我要是接受媽媽的安排，早幾年結婚，那時比較年輕，或許現在已經兒孫滿堂。後來我還是進入家庭，走一條完全不同的路，以為能從此安分守己、相夫教子，沒想到在教會的事奉卻越來越投入，直到年老退任。 回顧一生每次面臨重大抉擇，我總是有異於常人的決定，得到的人生境遇也迥然不同。人總是要往高處爬，可我的選擇，就像水一直往低處流。我沒有高薪，沒有顯赫的名聲地位，然而，我沒有去美國，卻在還沒有開放觀光的年代就去了香港，沒有變成井底蛙，連台大都還沒有設復健科系的時候，我就學了物理治療。當我看到那些病人四肢的康復，尊嚴的重建，那些小兒麻痺的妹妹重建她們的身體和心靈，由愁苦變自信時，我內心的滿足感可不是金錢能取代。 在教會主日學裡服事30多年，看著更多孩子的成長，發現上帝給我的超越我所想所求的。禮拜天不開店，收入變少，可是我們並沒有少吃一頓飯，生活上也沒有什麼缺乏，房貸也提前繳清，禮拜天不開店，並沒有損失什麼，而是得到耶和華的祝福滿滿。 憶往事，我當年的每一個抉擇，好像都很愚蠢，不過如今我覺得我的人生很充實，很愉快。 文章來源：<台灣教會公報>第3358期 圖片來源：Serene 攝 |